“不过师弟还是有一事不解。”
“嗯,你说。”
朱允炆道:“你就不怕那些养蚕大户露你的底吗?”
“不怕,今晚会有一大批生丝运来,足够用到明年,织造局一直不停,那些丝绸大户根本不会信。”李青笑道,“他们反而会认为,是那些囤生丝的撑不住了,故意扯谎。”
“这倒是。”
朱允炆彻底醒悟,惊叹道:“师兄,你这脑子是咋长啊,太牛了。”
“我也这么觉得。”李青啧啧称奇,“你说我咋就这么聪明呢?”
朱允炆:“……”
突然,他又意识到了什么,大叫道:“不好。”
李青被他吓得一哆嗦,杯中茶洒了一裤子,没好气道,“一惊一乍的,做甚啊?”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师兄你到底还是算漏了一样。”朱允炆眉头紧皱。
“说说看。”李青重新倒了杯茶,小口抿着。
朱允炆道:“师兄你想,富绅去苏杭搅局,苏杭的生丝是不是会价格上涨?”
“嗯,这是肯定的。”
“问题就出在这儿啊!”朱允炆急得直拍大腿,“师兄你想,要是价格过低,那些囤蚕丝的为什么不会把蚕丝倒卖到苏杭呢?”
他急得直跺脚,“师兄啊,你终究还是玩砸了啊!”
“淡定。”李青放下茶杯,“好歹你也是当过皇帝的,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可是……唉。”朱允炆急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不用办。”李青无语,“别忘了,这是哪儿?”
“这是金陵。”朱允炆苦笑,“是,金陵是富,但苏杭的富裕程度,比之金陵丝毫不差……”
“你错了。”李青认真道,“这是直隶,它也是大明的陪都,仅次于京师的陪都,它拥有的权力也仅次于京师;
同理,这里的顶级富绅,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你觉得他们会让那些囤生丝的去苏杭?
这么好的收割机会,他们会放过?”
李青淡笑道:“届时,长江一拦,关口一挡,一两生丝也跑不出去。”
朱允炆怔怔无言,许久,一口饮尽杯中茶,苦笑道:“我就不该操这心,师兄算无遗策,服了,师弟是真服了。”
他自嘲道:“我就不该跑这一趟。”
“不,你不白跑。”李青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
朱允炆诧异道,“找我?”
“不错,你是我的杀招!”李青认真道,“南直隶户部不会轻易拨给我钱了,我也不想找户部要,那样会暴露,咱家里还有多少钱?”
“师兄你要自己出钱?”朱允炆震惊,在他的印象里,师兄可是个财迷。
“不是我出,是我以朝廷的名义,向你借。”李青纠正,“事后朝廷必须得还。”
朱允炆摇头道:“那是师兄的钱。”
“不说这个。”李青问,“你现在能拿出多少?”
“师兄家底儿本就雄厚,当初留下了那么多金银,我接手后又和表哥搭伙做了些生意。”朱允炆笑道,“有曹国公照拂,这些年可没少赚!
我回去盘盘账,估摸着即便不算产业,只算现钱,也不低于四十万两白银。”
李青想了想,“生丝价格下去后,把整个金陵的生丝收来也用不了四十万,你准备三十万就可,留下十万继续做生意。”
“成,我回去就准备。”朱允炆算了算,“最快也得个七八天,不会耽误事吧?”
“不会。”李青笑道,“准备好了,知会我一声,我给你打欠条。”
“哎,好。”朱允炆笑着点头,“那我走了。”
“我送你。”
……
子夜。
李青房门被敲响。
“大人,是我,小六子。”
李青上前开门,问:“东西回来了?”
小六子比李青还谨慎,回头望了一圈儿,这才小声回道,“亥时就到了,咱家为保万一,让他们继续往前,刚折返回来。”
李青欣然点头:“公公办事果然稳妥。”
“嘿嘿……都是为皇上办事嘛,咱家岂敢不尽心。”小六子谦虚笑着。
李青拍了拍他的肩,保证道:“回去之后,本官定会帮公公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大人客气了,锦衣卫的兄弟都过去了,咱们也过去吧。”小六子喜滋滋的说,“趁着夜深人静,赶紧把东西运回来为好。”
“嗯,走吧。”
……
二十余日后,工部突然以长江口岸堤坝有隐患,需要大修为由,直接隔断了去苏杭的水路。
与此同时,陆路也以修缮城墙,更换城门……各种各样的理由,将金陵城给封锁了。
水路不通,陆路能进来,但想出去,门儿都没有。
当此时也,李青知道机会来了。
于是,他又添了一把火,去户部要钱。
户部尚书以修堤坝,换城门等各种理由推诿,总之就是一句话:
没钱,你上奏皇上也是没钱,钱都拿来建设了。
不等那些富绅来卖生丝,李青就先一步张贴告示:织造局不再收购生丝!
最终,李青吹起来的巨大泡沫,把他亲手被刺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