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想了想,道:“这样吧,朕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一部分账用来抵消他海上贸易的税收,如此可缓解他的资金压力。”
“就……还是不掏钱呗?”李青问。
“先生你要理解朕,不是朕抠门,而是朕必须要防患于未然。”朱祁镇正色道,“这次朕在官绅大户身上割肉割的有点狠,他们不会一直这么消停的,朕要留些备用金。”
你这哪是割的有点狠,你割得只剩骨头了……李青无奈道:“皇上,你多少出点儿,远的不说,就这两年我所知道的,内堂至少进账五百万两以上;
内堂比国库有钱,且不是一点半点儿。”李青没好气道,“皇上你也别哭穷,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宫里开销也很大啊!”
你可别扯犊子了,宫里花销是大,但远花不了这么多,永乐朝二次削藩后,藩王宗室的用度都削减了大半,且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国库出,你能花多少?
“你多少出点儿。”李青说。
“没钱呐。”朱祁镇摊了摊手,“宝源局的钱又不能直接花,朕还得往里搭,宫里还有一家子要养,你让朕上哪弄钱去?”
顿了顿,“那就折个中吧,等收购的商品出了海、卖了钱,朕第一时间还账,这总行了吧?”
李青整个给无语住了,揶揄道:“你管这叫折中?”
朱祁镇破罐破摔:“那你要这么想,朕也没办法。”
瞧瞧,这是什么渣男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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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除了一句承诺,什么都没要到。
不过他也没白跑,至少朱祁镇同意了他的策略。
回到金陵,李青第一时间便去沈府。
“什么?赊账?!”
沈鑫险些破防,“大人,皇上坐拥四海,不会这点儿钱都出不起吧?”
“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你理解一下。”李青道,“不会欠你太久,这已经是我为你争取到最大的好处了,做人要知足。”
沈鑫苦笑点头:“道理我懂,只是……朝廷能不能来点实际的啊?”
从一开始,朝廷就没出力气,自始至终都是他冲在前面,然后朝廷坐收渔翁之利。
一直在给他画大饼,从没有给他实质性的好处。
大饼吃多了,也噎得慌的啊!
奈何,沈鑫现在被套牢了,他没的选,只能按李青的方法,跟着皇帝一路走到底,至于最后如何,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沈鑫叹了口气,问道:“大人,朝廷宝船回归后,真的第一时间结清账务?”
“那是自然。”李青点头,“天子一言九鼎,岂会食言而肥?”
“那就好,那就好。”沈鑫心里好受许多,现在的他只能相信朝廷,相信皇帝。
李青笑道:“明日我会带织造局的六公公来,我们商议一下货品交接,顺便规划后续发展方向,你放心,朝廷不会赖账的。”
顿了一下,忍不住点醒一句:“步子不要迈得太大,更不要好高骛远,脚踏实地才是正道。”
沈鑫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草民谨记。”
李青不知道他具体听没听进去,但他已做到能做的极限,至于未来的路沈鑫如何走,他就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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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府。
师徒俩饮茶看书,张邋遢看的是《永乐大典》,朱允炆看的是账本。
两人晒着太阳,时不时聊上两句,倒也悠闲惬意。
“师父,师弟,我回来了。”
听到李青声音,朱允炆怔了一下,连忙拄着一旁拐杖站起身,张邋遢倒是沉得住气,继续翻阅大典,头也不抬。
“回来就回来呗,瞎嚷嚷什么呀。”张邋遢嘟哝,嘴角却微微翘起。
不多时,李青走来,笑道:“想不到吧,我只用了二十天就回来了。”
“确实出乎预料。”朱允炆笑着点头,“二十日往返南北直隶,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一般人也难以做到,师兄厉害;
对了,师兄要办的事情办妥当了?”
“算是吧。”李青抱怨道,“皇帝抠门的紧,我使劲浑身解数,才勉强促成。”
“结果是好的就好。”朱允炆笑笑,“师兄陪师父坐会儿,我去交代管家些事情。”
李青瞥见他手里拿着的账本儿,问:“生意上出问题了?”
“那倒不是。”朱允炆摇头解释:“现在民间海上贸易不景气,沈鑫做了调整,开始向内使劲儿,咱们也受到了波及,生意没以前好做了,我也得做出调整。”
李青来了兴趣儿,“怎么调整?”
“也没什么。”朱允炆笑道,“无非就是减少支出,抛弃一些盈利不大铺子,留下优质产业。”
“这么做是对的,你多抛售些,现金流才是王道。”李青点头:“这还只是开始,最迟下半年,你就会知道生意多难做。”
说着,他不禁泛起愁来,生意难做的何止是金陵一地。
朱祁镇这么搞,天下富绅大户就没不受牵连的,这么大的利益纠纷,饶是李青见惯了风浪,也不由一阵头大。
未来……注定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