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颔首:“这是自然,那些人什么德性朕又岂会不清楚?
至于先生说的内阁势力会再次提升,朕倒觉得没什么,如先生之前所说,现在是用时间换空间,
朕在跟外廷对垒的同时,也在经营内廷,并非毫无建树,早在当初吴家勾连内廷时,朕就开始为此努力了,不然,那牛玉朕非剐了他不可!”
朱见深眸光湛湛,语气傲然:
“先生你且看着吧,终有一日,朕要让这六尚书,宛如泥塑!
朕要让那三阁老,仿若纸糊!”
李青怔了怔,哑然失笑:“真若那般,那我也可以放心下野,颐养天年了。”
随即,他又说道:“不过,当权力极端集中时,往往会让掌权者极度膨胀,甚至迷失自我,皇上你可把持的住?”
“嗯?你什么意思?”朱见深皱眉。
李青放下碗筷,认真道:“诚然,相比共治,皇帝独治的更利好大明,因为人人都有私心,共治听起来美好,实则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然,独治也有弊端,它对皇帝自身政治素养有着苛刻要求,对皇帝的心性,也是一大考验。”
朱见深沉吟道:“你是觉得,当朕说一不二,令行禁止之时,会被权力所迷惑?”
“是这个意思。”李青不否认,“其次,你还要考虑当你独治后,下面人会不会为了讨好你,实行国策时用力过猛?
若是那般,即便是利国利民的良药,也会变成毒药。”
朱见深眉间抖动,他显然没想过这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李青继续道:“大明在你之前,是列祖列宗的大明,在你之后,是你子孙后代的大明,非你独有;
同时,大明也是天下人的大明,没有人,何来家?没有家,何来国?
你可以独治,却不能独利……”
李青说的认真,朱见深也从最初的不悦,逐渐沉浸其中,汲取精华……
最后,朱见深起身长长一揖,心悦诚服:
“今日听先生一席话,远胜这些年朕读的经史子集,治大国如烹小鲜,他日朕君临天下,定当更加谨小慎微!
不负祖宗江山!不负社稷万民!”
李青轻轻点头,笑道:“说话可要算数哦,不然……即便我走了,也得回来打你嘴巴子。”
“你……”朱见深心中的感激、感动,瞬间消失,继而暴怒:“李青你狂妄!
你眼里还有朕吗?
有你这么做臣子的吗?
……”
朱见深上来就是夺命连环问,只可惜,李青从没有文人那套忠君思想。
“吼什么啊?”李青身子后仰,避开他的唾沫星子,没好气道,“好好一碗汤圆,都让你给糟蹋了。”
朱见深震怒,面庞通红,胸膛起伏剧烈,好一会儿,他才咬牙道:
“走走走,赶紧走,别碍朕的眼。”
“你看,咋还急眼了呢。”李青也是服了,“这就是你请人吃饭的态度?”
“吃泥巴去吧你。”朱见深气炸了都快,“朕就不该请你吃这顿元宵!”
李青起身就走,他也气坏了:这皇宫不待也罢!
…
“混账,混账啊……!”朱见深无能狂怒,“都是先帝惯的,惯的……”
一旁的怀恩都习惯了,心道:先帝惯没惯永青侯,咱家不知道,不过皇上您是真惯着他;
帝王一怒,也就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