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俺说的可是大实话....”朱武都都囔囔。
徐铉强忍笑意,周宗脸色变了又变,勉强挤出一丝笑,没有说话,略微颔首快步离去。
天知道这口无遮拦的市井浑人,还会说出什么让他血压高涨的话来....
天光大亮,郁郁葱葱的山林间传来一阵窸窣声,狼狈逃命的一行四人顺着山溪逆流而上,拨开繁茂的枝叶,走到方山北麓,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
这里有山溪潺潺流淌,往南麓山坡缓缓而下,四面是茂密的树林,有各式嶙峋怪石东倒西歪地散布着。
整座方山呈东西狭长走势,西边延伸进江宁城的只是一小部分。
这方山西北山麓,就是一处人迹绝至之地,几乎没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四人走了大半夜的山路才走到这里。
原本聚景苑山顶有一处烽燧,与江宁城东北面的钟山烽燧遥遥相对。
想要逃出聚景苑范围,必须要越过那处烽燧。
朱秀还担心被烽燧守兵发现,要爆发一场恶战。
没曾想爬到山顶一看,几个连衣甲都不穿的老兵油子,早就一个个醉得不省人事,烽燧台下的狭窄营房,乌烟瘴气比流民窟还腥臭,用来点燃烽燧示警的干柴湿柴狼粪等等物什被随意地扔在山坡上,无人拾捡。
看看营房里东倒西歪的酒坛,这些烽燧守兵散漫作风恐怕不是一日两日了。
钟山烽燧乃是监视镇江口渡口的军事要塞,真要是长江之上发生战事,钟山烽燧示警,与之相对的聚景苑山顶烽燧只怕也难以及时将警训传递入宫。
于是朱秀四人大摇大摆地穿过烽燧台,还顺走了几只水囊和半箩筐干馍馍。
潘美这厮还灌满两囊子酒,挎上两把硬弓,一户箭,挑选两口没有生锈的刀带上。
郑存禄率领东宫卫率兵马紧追不舍,把整片西麓山林封锁严密,地毯式搜索,逼得朱秀四人不得不继续往北面逃。
炎炎夏日,即便是早晨,太阳光依旧火辣辣,照得人浑身发烫。
林子里闷热潮湿,走到半山腰这片平坦开阔地,有山溪流水,树荫遮掩,山风吹拂,气温一下子变得凉爽许多。
李弘冀一屁股跌坐在溪流旁的草地,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他此刻的样子十分狼狈,哪里还有半点太子威仪。
一身被泥土、汗水浸透,脏兮兮的白绸内衫,穿越山林时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
头发凌乱散落,被汗水浸湿,紧紧贴着面颊脑门。
额头一角青肿一片,像是长出一只角。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时流露怨毒凶光,嘴巴紧紧堵塞布团,双手被捆紧。
逃亡途中,若是稍微走得慢些,就被潘美毫不客气地叱骂一顿,甚至往他屁股上狠狠踹上几脚。
李弘冀始终低着头,不敢让潘美看见他眼里恨意,生怕激怒了这该死的红脸大胡子。
这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明明知道他是堂堂唐国太子,还敢对他动辄拳脚相交,一路走来更是叱骂不停。
李弘冀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一张白皙俊脸气得发青,眼神凶恶地好像要吃人一般。
可惜这次遇见不买账的潘大胡子。
潘美这浑人连李璟都敢骂,哪里会把李弘冀放在眼里。
每次李弘冀眼神流露恨意,被潘美发现,这浑人牛眼一瞪,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指着鼻子一顿污言秽语地臭骂,还打了李弘冀几个耳光。
潘大胡子骂起人来那叫一个难听,听得周宪面红耳赤,紧紧捂住耳朵,实在听不下去,小娘子就拄着一根干柴做的木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远处。
李弘冀满心悲愤怨恨,他是真的怕了,潘大胡子拿刀架在他咽喉下,那刀刃冰凉的触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李弘冀明白,这个满嘴开封口音的恶汉,绝对不会因为他的太子身份就有所顾忌,真要惹恼了他,自己的脑袋只怕要搬家。
躺在溪流旁,李弘冀胸膛剧烈起伏,他是真的走不动了。
挣扎着往溪流边爬过去,李弘冀把脑袋扎进溪水里,清凉的溪水一激,驱散酷热燥意,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
他张大嘴,大口大口喝水,恨不能把整条清澈溪水灌下肚。
潘美上前解开他手上绳索,扔下两个干馍馍,抱着水囊走到一株树下乘凉,一边喝水吃馍馍,一边冷冷地盯着他。
李弘冀抓起干馍馍,也不管馍馍上沾了些泥土,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只把嘴巴塞得胀鼓鼓,脖颈额头上青筋凸起,一副饿死鬼投胎吃到第一口粮食的嘴脸。
潘美毫不掩饰鄙夷眼神,啃完一个干馍馍,拍拍手走上前,一把将李弘冀提熘起,扔在旁边一棵树下,将其整个人绑在树上。
“老实些,爷爷我打个盹儿。”潘美抻抻懒腰,惬意地在树荫下躺着,准备小睡片刻。
李弘冀挣扎了下,发现无法挣脱,眼底划过些许怨怒,看向潘美,咬咬牙,勉强挤出一丝讨好笑意:“这位壮士....”
“闭嘴!再多说半个字,爷爷就把你扔到太阳下晒成肉干。”
潘美闭着眼,没好气地粗暴打断,翻了个身子继续打盹。
李弘冀面皮颤了颤,眼里流露恶毒之色,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他朝不远处,溪流边的一男一女看去,暗暗猜测周宪和这伙开封口音的匪人,到底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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