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大唐的时代,终究已经过去了....”
李从嘉呆愣住,站在原地不动。
朱秀笑了笑,自顾自地背着手往前走。
李从嘉回过神,急忙追上前:“朱兄之意,我们不应沉湎于大唐辉煌,而应放眼于未来?”
“不错!任何一个王朝,只要能做到前三点,就一定能创造一个远迈汉唐的盛世!但只有做到第四点,才能保证盛世不衰!”朱秀语气坚定。
李从嘉快步跟上,有些急喘气:“朱兄认为天下终归一统?后世王朝能创造远超汉唐的辉煌?”
朱秀笑了笑,语气越发坚定:“九州离乱,民生多艰,人心思安、思治,此乃大势所趋,浩浩荡荡,无所能当!”
朱秀的脚步越走越快,李从嘉有些跟不上,已经小跑起来,大口喘气,咽咽唾沫:“朱兄认为九州将归于大周?”
朱秀猛地停下,李从嘉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不好意思地憨憨一笑。
“六郎自号钟山隐人,向来不过问朝政,怎么今日突然对当今天下形势感兴趣?”朱秀似笑非笑。
李从嘉挠挠头道:“近来朝廷对于周主派遣使臣到来一事议论纷纷,因大周立国时日尚短,不知道周主对于我朝是怎样态度,所以朝堂上人心惶惶,只恐淮南战事再起....
小弟虽不参与朝政,但怎么说也是李氏子孙,覆巢之下无完卵,小弟想请朱兄指点前程!”
李从嘉诚恳地揖礼。
朱秀笑了,李从嘉终归是长大了,懂得为自己的前途未来做打算。
他忐忑的心情也代表着唐国朝廷上大多数臣子,其原因就是,唐国自上而下,还未想好如何与新生的大周王朝相处。
大周虽然立国不久,但因为几乎全盘继承了刘汉江山,所以国家实力基本没有损失。
刘崇占据太原自立,河东闹分裂,的确影响颇大,但对于整个大周而言,只不过是一处脓疮,疼痛却不致命。
唯一能威胁到大周的,只有北方的契丹人。
四年前,耶律德光统大军南下,郭威奉刘知远命率军在河北与契丹人周旋,最后耶律德光病死镇州,契丹人退回燕山。
石敬瑭靠割地认爹立国,刘知远看准时机率先入主开封,高举驱逐契丹人恢复汉统大旗,收拢人心。
而郭威作为河北会战最关键的人物,在契丹人退兵后声望达到顶峰。
如今郭威继承刘汉帝统,天下有识之士都把他看作能够率领汉人抵抗契丹人南侵的铁血强悍之君。
可以说,自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导致河北中原始终处于契丹铁骑威胁之下以来,郭威是得位最正,名望最高的开国之君。
初生的大周朝,也由此被赋予了一种如虎狼般凶猛的气质。
蜗居成都的蜀主孟昶,应该是天下割据势力里,最能感受大周强悍气质的人。
之前李守贞在河中叛乱,孟昶派遣蜀军出兵汉中,本想趁机侵吞关中、河西之地,哪知蜀军在岐州接连受挫,惹得郭威亲自统兵坐镇岐州,蜀军白白损失几万兵马,却半点便宜没占到。
所以等到大周立国,孟昶第一时间派遣使臣进入开封朝见郭威,递交国书,愿意奉大周为宗主,四时节令进贡不怠。
紧随其后的是定难军李彝殷,党项人也颇为识趣,果断投入大周怀抱,上书表示愿意替大周朝永镇银夏。
江宁朝廷还在讨论如何应对大周威胁时,周主反倒率先派遣使臣抵达江宁。
李璟和满朝文武对这次会面格外重视,有关两国关系的讨论近来日趋激烈。
所以李从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跑来找朱秀问前程。
这一瞬间,朱秀心里油然而生出作为大周臣子的自豪感。
“听六郎言下之意,贵国朝堂上,有人担心两国爆发战事?”朱秀反问道。
李从嘉叹口气:“周主登基不久,便下旨在宿州组建镇淮军,加强淮北一线防备,兵马调动频繁,听说周军还在洪泽湖操练水师,种种迹象表明,周主或许有对淮南用兵的意图....
父皇这才紧急调陈觉出任江北防御使,统领水军,又命晋王叔巡视镇江口防备....
此次周主使臣南下,两国邦交会如何发展犹未可知啊!~”
李从嘉一双重瞳满是幽怨,好像在说,你大周兵马咄咄逼人,都快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
朱秀摊摊手:“六郎可别这么看我,这一系列军令都是出自我朝陛下之手,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怪只能怪他,与我无关!”
李从嘉叹息一声,胖脸有些伤感,吸吸鼻子认真道:“虽然你我各为其主,但不管两国关系如何变化,我都不希望影响你我之间的朋友之谊!”
朱秀笑了笑,手掌轻轻搭在他宽厚肩膀上:“纵使山河色变,朋友情义不改!”
李从嘉咧嘴一笑,用力点头。
犹豫了下,朱秀看看四周,轻声道:“我主调动兵马自有其深意,但绝非针对唐国,最起码短期内不会,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但往后之事,就不是你我能够决定了....
这些,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切莫外露!”
李从嘉眨眨眼,露出憨厚的笑颜,心情一下子变得明朗了许多。
“多谢朱兄指点迷津!朱兄放心就是!”
知道短时间内不会打仗,李从嘉格外高兴,刚才沉重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朱秀看着他,轻轻叹口气。
李从嘉的确是个宅心仁厚之人,可惜却生在了帝王之家。
他的命运,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