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汉书放在一边，走到韩瑞身前伸出双手将他扶起。

“今夜之事你怎么看？”

“微臣有亏职守。”

韩瑞低声说道。

这不过是他主动承担责任的一句场面话。

皇帝也无心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因为韩瑞的这个态度让李旭几乎可以断定，那个施展燃木刀法逃窜的鹿首必定是鹿饮溪无疑。

韩瑞虽然从小跟随鹿饮溪学武，不过道士那一套肯定不会给宰相子看进眼里，他父亲是朝臣之首，后来的师傅更是儒门宗师，这个家伙骨子里是个儒生。

儒生么，无外乎“亲亲相隐”外加“天地君亲师”的窠臼。

所以韩瑞才不会对自己的老师射出那一箭，所以韩瑞才会在自己还是傀儡时就站在自己身边，所以韩瑞之所以成为韩瑞。

所以戴着鹿首的人就应当是鹿饮溪，再不然就是柳子岳。

“你最后射得那一箭，很好，就在他耳边飞过，留着他正好放长线钓大鱼。”皇帝说道，李旭最后推出去的那一拳，其实是十分厉害的，是释圣在大自在心法之中所传的“心印”，神意如同跗骨之蛆深入对方体内，随时都可以感应对方的方位。

所以李旭才会让韩瑞放过老鹤，皇帝的图谋就是看看江湖之中到底是哪一家势力可以藏得下那种邪兵。

“陛下，连云寨的太公冲？”

万渊的邪恶妖异外面的乌云铁卫或许察觉不出来，却根本就瞒不住韩瑞这样的顶尖高手。

这一场闹剧，老鹤一党现身被皇帝小心种下“心印”而不自知，随时有可能给人顺藤摸瓜。李旭被人毁了一个花园，折腾了半宿，而太公冲隐隐似此番最大的赢家，生生夺走了一件能够拿来同道圣博弈的神器。

皇帝冷笑，这光头佬最好知道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连云寨之前联合天下江湖人士，辅助朝廷对抗吐蕃，这是有大功的，不过他们盘踞朝廷心腹之侧，的确是有些麻烦。”

李旭看着韩瑞：“你以为杜停杯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杜停杯同韩岗有仇，也就是同韩家有仇，在现在这个时代家庭同个人是紧密且不可分的，而儒生们最注重的就是复仇。

所谓“齐襄公报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报复从来就是儒圣的主题。

不然何来，君报仇十年不晚？

“杜停杯是个人杰。”

韩瑞的话中正平实，他正是这样的脾性，对事对人都十分的公允。

之后他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

“但是他并不是个豪杰。”

“此话怎讲？”皇帝皱起眉头。

“杜停杯有手腕，但是他却从不运用，对权术束之高阁。对下面的人简单地加以利诱或者简单地给予恩惠，他太过清高了。”

“他这样的性格，的确作为一名侠士完美无缺，但是要执掌连云寨这旁枝错节丛生的地方，的确是略显清高。”

韩瑞的说法让李旭不断地点头。

梁山上的头领注定是宋江一般的人物，杜停杯还差上许多。

“所以太公冲的举动？”

心腹爱将的回答同李旭心中所想差不太多。

“我估计连云寨多半出事了，杜停杯怕是要遭。”

的确，杜停杯此时正遭遇人生中最惨烈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