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暴风雨来之前所有的昆虫都会敏感得焦躁不安,身处在梁国和魏国旋涡中,位高权重的官员或家眷,隐约中都嗅到了一丝躁动异常的气息。
玉瑶这几日莫名地心慌,总在吃饭吃一半时因为心悸而难以下咽。
“姑娘许是热得了,没有胃口。”春彩在一旁给玉瑶扇着扇子,看着桌子上厨娘做的饭玉瑶只吃了几口,又道:“要是还在公主府就好了,此时宫窖早该把今夏的冰送过来了。”
说罢春彩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昨日在外面听说,现在商户也能买冰了,要不奴婢打听打听,给姑娘买点?”
玉瑶转过头,有些惊讶:“商户也能买?”
春彩还以为玉瑶是动了心,忙点头:“是啊,奴婢明日去打听下?”
“不用,我倒也不是很热。”玉瑶说罢,兀自思索起来卖冰的这件事。
“要是能痛痛快快下场雨就好了,也能凉爽些时日。昨日开始有些闷热的感觉,比前段时间的热更难受。”春彩看了看天,继续摇着扇子:“看样子过几日要下暴雨。”
暴雨吗?
玉瑶看着天,这愈渐闷热的感觉,让她杯弓蛇影地联想到公主府出事的那几日,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那开始售卖给商户的冰,也让她觉得有哪里不妥。所有的一切让她满脑子都是“大事不妙”四个字。想了一会,玉瑶更没心情吃饭了,她将碗一推,道:“帮我备辆车,我要出去一趟。”
“姑娘这是要去哪?”
“临安公主府。”
……
萧衍的面前放着一张空白的诏书,他已经对着这张诏书站了有半日了,苏公公远远地站着也不敢靠近,他知道陛下是在思索那件不能过问的事。
不知为何,萧衍近日里总想起当年做过的那个梦,就是那个预示着凶兆的白衣少年向自己射箭的噩梦,他难以自控地回想起这件事,继而也就回想起自己为此杀掉的那个男婴。
“朕这么多年来修身养性,潜心习佛,为何还会如此……”
苏公公远远听着萧衍在自言自语,不由地捏了一把汗。
不知是不是这么多年来虔诚真就洗涤了萧衍的过往,在他的内心深处,竟有一丝懊悔,懊悔他曾经竟会惧怕一个婴孩。可骄傲一辈子的萧衍不容许自己有后悔,天子是不该有过错的,他就这么在心中拉扯着,这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像是失眠时脑子里会闪过的一些人生尴尬,你越是想避开,却偏偏一遍遍地加深着印象。
所以萧衍就更不能接受他的儿子也犯同样的错误,关于萧施德巫蛊之事,他愈发觉得无法原谅,而久而久之与萧施德不见面,连原本那份父子之情,都淡薄了许多。
他看着面前空白的诏书,脑子里浮现了另外一个儿子。
“宣儿……”萧衍默念着他许久都没有提到过的名字,宣是萧世缵的小字,萧世缵大约四五岁后,萧衍就再没有念过这个小字,最亲昵不过叫过他的名字萧纲。
萧衍想起萧世缵幼时寒冬腊月勤奋读书的模样,缓缓点头,像是赞同当年的萧世缵,又像是肯定现在的某件事:“宣儿还是那么勤勉用功……”
苏公公恨不得将自己耳朵一刀割下来,也不想听这些随时会交代掉自己小命的“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