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一件衣服歪歪扭扭地补好,他才打了个呵欠,重新回到床上。
他掰着有好几个针眼的手指,絮絮叨叨:“刘之借了我半吊钱,张婶子送了十个鸡蛋,李屠户送了三斤肉,还有送菜的,打酒的,还有这个床单,算起来的话,我总共欠他们……”
田遥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个数字:“三两银子。”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朦胧:“等明天,我就出去赚钱了。”
田遥拍了拍他的手,困劲上来,手就贴着郁年的手睡着了。
今晚有月光,从窗边照进来,他看到田遥手的轮廓,并不是纤细修长,他的手短又小,上面还有很多常年的伤口,如今已经变成了深深浅浅的於痕。
他仍是不带一丝感情地把田遥的手拂开,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田遥昨日喝得有些多,所以起床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但窗外也只透了一丝光进来。
他醒来的时候,头跟郁年靠得很近,呼吸都缠在一起,田遥轻轻抬起头,凑近了看他,他的呼吸很平稳,眼睫很长,脸还是有些瘦。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起床,边穿便想着接下来的事情,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慢慢地就要冷起来了,过冬的储备还一点都没准备。
也不知道郁年的腿,受不受得了这冬日寒凉。
想着这事,就又心疼起自己赔出去的那些银两,要是还在自己的手里,这个冬天就能盘炕了,冬天烧得暖暖的,对郁年的腿的恢复也算是有益处。
昨日的宴席十分简陋,所以他晚上收拾的时候也没剩多少东西,倒是窝头剩了不少,还有他悄悄藏起来的两个鸡蛋。田遥把鸡蛋打散,给郁年蒸了个鸡蛋羹。
他捡了几个窝头包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又烧了热水,从坛子里拿出一颗咸菜头,切碎了。
窝头和鸡蛋羹放在热水上温着,咸菜放在一旁,端进了房间里。
郁年的睡姿很板正,一夜了好像都没动弹过,田遥又看了一会儿,穿好鞋子,踏着月色上了山。
直到天光大亮,郁年才醒过来,醒来之时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到床头的馒头,才想起,昨夜已经换了住处,这里是他的新家。
窝头已经有些凉了,热水在秋日还是凉得快,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硬皮。
他废了一点劲坐起身来,伸手够到了窝头,另有一点咸菜,应当是就着窝头吃的,令他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碗鸡蛋羹。
郁年端着鸡蛋羹,还残存着一丝的温热,他蒸鸡蛋的时候应该放了点猪油,郁年顺着边舀了一口,吃起来油香滑嫩,这算是他这么久,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他的眼眶有些热,他喝了一口快要凉了的水,勉强把心里的酸涩压了下去。
田遥的家在槐岭村的最深处,靠着槐岭的大山,这里很安静,只有些虫鸣鸟叫。
郁年记起田遥说自己今天要上山,一个哥儿,天不亮的就上山打猎吗?
山野危险,不知道他一个哥儿要怎么护着自己还要带回来猎物,郁年想起自己听说的那些关于田遥的传言,也知道,一个哥儿要自己活下去是很艰难,所以做出有些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都是为了活下去。
这么想着,他觉得自己手中的这碗蛋羹,重俞千斤,最后这碗蛋羹,他也只吃了刚刚开始的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