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每次孟涛的信,都没有单独写给他的话。
陈庆想,离上次孟涛寄家书回来,已经过去两年了,娘每次上集市都会去驿站问一问,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陈庆把见到的柴火堆好,解开自己缠在腰上的绳子,把柴火扛起来,又到他们的地边吧剩下的东西带上,才回了家。
这个季节是种玉米的时节,在去年交税的时候陈庆就提前把玉米种留好了,都是选的颗粒饱满的种子,毕竟村里人都靠天吃饭的。
回到家中,孙大娘已经又忙碌了起来,他们养着鸡鸭,她这会儿要出去割草喂鸡。、
她做事总是干净利落,看到陈庆回来便说:“阿庆把厨房收拾一下,鸡圈也该打扫一下,桌上的水记得喝了。”
陈庆点头,目送她背着背篓离开。
把捡回来的柴规整好,又用笤帚把厨房和院子都扫了一遍,最后去了一边的鸡圈里把鸡粪堆起来,这些都是极好的肥料,不能浪费了。
收拾完这些,陈庆坐在小桌边歇气,看到桌上留着一碗水,他端起来喝了下去,甜味从嘴巴一直延伸到了心口。
陈庆的心里很暖,孙大娘话少,头上的头发半黑半白,她长得不温婉,带着利索的劲儿,走起路来都带着风,村里的小孩儿都怕她。
陈庆刚进门的时候也很怕她,他的婚礼办得不像样,新郎官连面都没露,也不知道这门亲事到底作不作数。
孙大娘把他安排在了从前孟涛住的屋子里,对他说她这里没什么规矩要立,踏踏实实等着孟涛回来,两人好好过日子就行。
陈庆在跟孙大娘的相处了不到三个月,他就知道了孙大娘的脾气秉性,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的,对自己也很好,像今天的糖水,从前也都发生过很多次。
春日的太阳并不晒人,陈庆喝了糖水身上也有劲儿,又把家门前的菜地的杂草清了清,又去洛河里挑水,把菜地浇了一遍,做完这些,又把屋里存着的玉米种选了选。
开春之后,洛河化了冻,旁边的水草也都长得茂盛,孙大娘背着背篓,恰巧碰上了另一个婶子也来割草。
“这么早啊?”
孙大娘埋头割草,只是点了点头。
刘婶子凑近孙大娘的身边:“你家涛子还是没信儿啊?我前儿可是听说,驿站里又来了好些信呢。”
孙大娘从草丛中抬起头:“多谢你啊,赶明儿我就去镇上看看去。”
刘婶子的本意是想刺她一下,但看到孙大娘平静无波的眼神又觉得心疼:“是这个理,别是送信的给落下了。”
孙大娘嗯了一声,往旁边去了一点,不想再跟她说话。
他刚割好鸡草,在回家的路上就听见村口的几个小孩儿兴奋得大喊大叫:“回来啦,回来啦,栓子叔回来啦!”
栓子,是跟孟涛一起被征兵征走的村里的人。
孙大娘的背篓啪地一下掉在地上,往日的冷静自持全都消失不见,她快步跑到村口,只见村口处来了一行人,她朝人群中看去,却并没有看到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村长这时也急急忙忙地出来,手里还拿着两挂鞭炮,随后点燃,是噼里啪啦的响声。
在家里的陈庆自然也听到了这响动,他站起身来,就看见跑到他们家门口的刘婶子。
“陈庆啊,你还在家里呢?你没听见村口的动静啊,你夫君回来了。”
陈庆一惊,失手打翻了面前的玉米种筐子:“什么?”
“赶紧去接一下吧,你娘都去了。”刘婶子把半路捡到的背篓给他们送回来,自己也忙着去看热闹。
陈庆跑到门口,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他使劲儿把自己身上的灰尘都拍掉,又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刚刚打扫了鸡圈,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沾上味道。
他的心跳如擂鼓,有些手足无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后才同手同脚地往村口跑去。
陈庆第一眼就看到人群里那个最高大的人,他的身边没有人再比他更高了,想起娘亲说的,他的夫君孟涛身形就很高大……
陈庆低下了一点头,但视线就像是被什么牵引,又不自觉地往那边看去,最后半边胳膊发麻,耳根也红得滴血。
四周都是哭声,五年前征兵的时候,洛河村被征走了十来个人,这十几户家人这会儿都聚集在了村口,陈庆这才去找人群里的娘亲。
他有些纳闷,为什么娘亲没有去孟涛的身边,他拨开人群,就看到了在路当中哭得快要气绝的孙大娘。
他急忙跑过去,扶住孙大娘的身子:“娘,怎么了?”
孙大娘似乎此时才找到了一点依靠,她又直起身子,走到那个高壮的人面前:“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战死了?”
陈庆顿时面如白纸,一时间不知道是孙大娘撑着他,还是他撑着孙大娘。
他的夫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