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赞点点头,走到窗边:“你看得通透。只这一点,往后的确要比许多人快活。”
陆白水又撇嘴:“唉,这就是我的命——”
“的确是你的命。”刘公赞微微一笑,“我一路过来,许多村镇都在海啸里毁了。唯有你这白水镇一带安然无恙,也算是天意吧。”
陆白水哈哈一笑:“天意?什么天意。你当我当初为什么选了白水镇住下来?这一带地形特别嘛。海啸起的浪头到了这一带的海面上就会被分去两边——几千年都没遭过灾。这是我的眼光好。我说,老神仙——你来我这儿到底干嘛?李云心遇着麻烦了?”
刘公赞在窗边略沉默一会儿,低声道:“本打算年底的时候,同他一起过个年。唉。”
“那就是遇着麻烦了。”陆白水挑了挑眉,“他那样的人能有什么大麻烦?神仙一样。”
“神仙多,妖魔也多。”刘公赞出了一口气,“我在你这里站下。短则一日,长则几日。不要透露我的行踪。”
陆白水举了举小酒坛,翻个白眼:“过年好。”
到天擦黑、街上红灯笼接连亮起的时候,有一个看起来落魄的画师找上了东海客栈的门。约五六十岁的年纪,面皮像是树皮。穿一身半新不旧的道袍,看起来是新洗过、又用铁勺盛了滚烫的水熨平的。
出现在门口时,客栈的伙计以为是来讨赏钱的——这些日子东海客栈的后厨卯足了劲头开工,每天要蒸上几十斤的馒头散出去。伙计忙了一天,又在门前受冻,巴不得快些把笼屉里剩下的几十个已硬得像石头的馒头都散走,好下了工回家过除夕去。
因而见了这老道,忙将笼屉掀开。边往白布帘里装馒头边呵白气:“来来,都拿走都拿走,咱们都回家过年去——”
听了他这话,老画师咳一声:“贫道不是来讨赏的。贫道是来寻人的。”
边说边往一旁站了站。好像伙计的话叫他觉得自己的人格遭到了侮辱。
伙计讨了个没趣,没好气地把馒头摔回笼屉里,皱眉:“找谁?这里你认得谁?外面来的吧?”
老咳一声,叫自己显得庄严郑重:“老道我找——”
“没你要找的人,啊!”伙计仰起脸,不理他了。
老道也皱皱眉,看看他。却不走——又往旁边挪开两步,站到客栈的门边儿不说话了。
伙计觉得他不识好人心,有心叫他站着受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续有几个人来将剩下的馒头讨走了,伙计这才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店里去。这时候往旁边一瞅,瞧见那老道冻得发抖,却还将腰杆儿挺得笔直,努力要做出庄严郑重的派头。只是夜色越浓,风也越大,老头子冻得直吸鼻子,是无论如何都庄严不起来了。
他这才心软,叹口气:“哎,好,你真能捱。你到底找谁?今天店里跑堂就我一个人,别的就是我们东家。你找错了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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