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卯(公元1639年)
八月初一日余自小腊彝东下山。
腊彝者,即石甸北松子山北曲之脉,其脊度大石头而北接天生桥,其东垂之岭,与枯柯山东西相夹。永昌之水,出洞而南流,其中开坞,南北长四十里,此其西界之岭头也。有大小二腊彝寨,大腊彝在北岭,小腊彝在南岭,相去五里,皆枯柯之属。自大石头分岭为界,东为顺宁,西为永昌,至此已入顺宁界八里矣。然余忆《永昌旧志》,枯柯阿思郎皆二十八寨之属,今询土人,业虽永昌之产,而地实隶顺宁,岂顺宁设流后畀之耶?又忆《一统志》、《永昌志》二者,皆谓永昌之水东入峡口,出枯柯而东下澜沧。余按《姚关图说》,已疑之。
至是询之土人,揽其形势,而后知此水入峡口山,透天生桥,即东出阿思郎,遂南经枯柯桥,渐西南,共四十里而下哈思坳,即南流上湾甸,合姚关水,又南流下湾甸,会猛多罗即勐波罗河,而潞江之水北折而迎之,合流南去,此说余遍访而得之腊彝主人杨姓者,与目之所睹,《姚关图》所云,皆合,乃知《统志》与《郡志》之所误不浅也。其流即西南合潞江,则枯柯一川,皆首尾环向永昌,其地北至都鲁坳南窝,南至哈思坳,皆属永为是,其界不当以大石头岭分,当以枯柯岭分也。
由岭头东南直下者三里,始望见江水曲折,南流川中。
又下三里,乃抵江上。有铁锁桥横架江上,其制一如龙江曲尺,而较之狭其半。
其上覆屋五六楹,而水甚急。
土人言,桥下旧有黑龙毒甚,见者无不毙。
又畏江边恶瘴,行者不敢伫足。
云其南哈恩坳更恶,势更甚于潞江,岂其峡逼而深坠故耶?
其水自阿思郎东向出石崖洞,而西南入哈思坳峡中者,即永昌峡口山入洞之下流也。按阿思郎在腊彝北二十里,其北有南窝都鲁坳,则此坞极北之回环处也。逾岭而北,其下即为沧江东向之曲。乃知罗岷之山,西南下者尽于笔架,直南下者尽于峡口山,东南挟沧江而东,为都鲁南窝北脊,山从其东复分支焉。
一支濒江而东;一支直南而下,即枯柯之东岭也,为此中分水之脊,迤逦由湾甸、都康而南界澜沧、潞江之中,为孟定、孟艮诸彝,而直抵交趾者也。其濒江东去之支,一包而南,为右甸,再包而南,为顺宁、大侯即今之云州。焉。是坞南北二坳北都鲁,南哈恩。相距四五十里,甚狭而深。濒江两岸俱田,惟僰bó古代中国西南部的一个少数民族彝、儸儸居之,汉人反不敢居,谓一入其地即“发摆”恶性虐疾,寒战头疼也。故虽有膏腴而让之彝人焉。
渡桥沿江东岸,西南至哈思坳,共四十里而至亦登;沿江东岸,东南逾冈入峡,六十里而至鸡飞,余初闻有热水溢于石盘中,盘复嵌于台上,皆天成者;又一冷水流而环之,其出亦异。始以为在亦登;问道亦登,又以为在鸡飞;问道鸡飞,又以为瘴不可行,又以为茅塞无路,又以为其地去村迟,绝无居人,晚须露宿。余辗然曰:“山川真脉,余已得之,一盘可无问也。”遂从东大路上坡,向枯柯、右甸道。始稍北,遂东上一里,而平行西下之冈,三里,有墟茅三四在冈头,是为枯柯新街。又东一里,有一树立冈头,大合抱,其本挺植,其枝盘绕,有胶淋漓于本上,是为紫梗树,其胶即紫梗也即紫胶,可制漆,初出小孔中,亦桃胶之类,而虫蚁附集于外,故多秽杂云。冈左右俱有坑夹之,北坑即从冈盘窟下,南坑则自东峡而出。于是南转东盘北坑,又半里转东,半里抵东峰下,乃拾级上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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