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不是什么靠谱的治疗方式，但隋王还是答应了。能为皇兄尽点心力也是好的。他看着前方太子李亨那与昔日截然不同的意气风发，心里清楚，即使圣人恢复健康，也不可能让儿子重新将皇位还回来了。广平王邀自己进宫陪伴圣人，虽不知道是何用意，但他来探望得殷勤些，好歹还能知道皇兄病中过得如何，宫人内官们侍候得是否尽心，新君又是否孝顺如昔……有他这个见证人在，圣人总不至于被怠慢了。

这是他这个深受兄长冷待的皇弟，能为痴呆的皇兄所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李俪君在廊下看着自家祖父在广平王的恭敬陪伴下，向一众宗室亲王们走去，心里也放下了心。只要隋王在玄宗退位后不受轻慢，依然能保住宗室亲王的体面，其他的事情并不重要。广平王能处理好这些事，不会让她失望，她也就不必在凡俗家中的琐事操太多心了。

她转道走向玄宗所在的房间。高力士与小高力士依然侍候在旁。只是在重臣与宗室亲王们离开后，这里又换了一批前来探望的娇客。一众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们都来了，都围着玄宗哭呢。后宫妃嫔只能算是陪客，并不起眼，只是不知道，杨贵妃为何不在这里。

李俪君放开神识，很快发现了杨贵妃所在。她居然一个人躲在屋外长廊下，身边连个侍女都没留，正默默倚着廊柱掉眼泪呢。

李俪君悄然走了过去，轻声问：“贵妃一个人在此做什么？”

杨贵妃吓了一跳，回过身来，便看见李俪君显出了身形，顿时按着胸口松了一大口气，惊怯娇弱的表情令人生怜。她的妆容残缺，头的首饰也去了大半，只简简单单留了几根金簪，连平日最爱的大朵绢纱牡丹花都卸了，虽然还没到荆钗素裙的程度，却也跟一个时辰前的华服装扮不可同日而语。

杨贵妃对着李俪君，倒是不害怕的。她含泪道：“圣人出事，旁人都不曾说什么，众位公主们前来探病，却有人指责我护君不力……圣人发病时，我都不在跟前，能做什么？况且我三姐堂兄也出事了……”

广宁公主还指责她不该在圣人病重时穿戴华丽呢。自打圣人出事，她就没顾自己的穿戴，哪里还有闲心去换新衣？！况且圣人还活着呢，难道她换了素衣银钗，是要替谁戴孝么？！广宁公主被她的话噎住，却还是十分生气，是玉真长公主把她哄了出来。

可杨贵妃心里清楚，就算玉真长公主对自己依然和气，其他公主们的表情都不一样了。她们知道她失了圣人这个靠山，便可以放心欺负她了。她心里委屈，但这委屈又能向谁倾诉呢？

圣人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再也不会回应她的呼唤。娘家姐姐们正为了三姐虢国夫人的病情烦心，刚刚才把人接回家去，还要请医师和有名的道士前来问诊。听说堂兄的妻子裴柔也犯病了，侄儿侄女们一边要忙着给堂兄办丧事，一边忙着为堂嫂侍疾，她又怎么好叫他们烦心？

况且……没有了圣人的支撑，他们又有谁能替她撑这个腰？

太子虽然嘴对她还算恭敬，但想除掉她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若不是李俪君等仙人相劝，只怕早就赐了她三丈白绫。

她还能依靠谁去呢？

杨贵妃含泪问李俪君：“四娘，你我也曾算有过一份交情。你能跟我说实话么？圣人……三郎，他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

李俪君摇头：“他三魂七魄已去了大半，只剩下个躯壳罢了，基本不可能恢复了。”若有真仙向后土娘娘求情，兴许还有希望。可玄宗恢复正常，又能对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好处呢？为了避免乱世再次出现，任何人都会觉得，玄宗继续这样下去就行了，不会有人多事的。

她看着杨贵妃那不甘又伤心的模样，想了想，道：“我给贵妃说一个故事吧。”

一个……本该会在数年后发生的悲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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