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更是他翕翼半生的谋求。他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遍身肮脏不堪,可终曲奏响之际,却连与仇人一同滚落淤泥都成了奢望。
恍惚间,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压下剑刃,可所有的理智都在阻拦--
虽然确实有可能是顾云天在骗自己、或者即便桑哲真的死了,嵇无风也不会落到必死的境地。
但,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因为,那是嵇无风的命。
这一刻他再次相信了宿命--
桑哲为了任瑶岸种下的岱舆连箸,反而成了顾云天用来反制他的牵掣。
种因得果,因果不空。他身负罪业走来,注定道尽途穷。
“一个嵇无风就如此,那么,顾襄呢?嵇盈风呢?鹤松石呢?”
顾云天随意掷下黄钟,拧身而去,笃定了架在脖颈的剑只有弃甲倒戈一个选择。
“我说过,每颗棋子都不是单独存在的。”
微偏过头,他最后笑着嘱咐:
“下次拔剑之前,记得先把自己的棋局收拾干净。”
……
未曾看躺在地上的断手一眼,他消失在地宫幽暗的最深处。
……
孤峰依旧寂寞。
与天相接之处,是重新淤积不散的浓云,遮蔽了身前身后的所有道路。此刻的江朝欢,几乎连自己脚下都无法看清。
长剑拖着地面,划出微不可见的细痕。他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只觉这次的路程,漫长得没有尽头。
身形摇摇欲坠,屡次险些倒下。但不知是什么仍在支撑他走下去。
许久。
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缓缓抬起头,他止步于此。
……
许久。
通往峰顶的阶梯蜿蜒出一缕血线,随即一个人影闯入视野。谢酽兴奋地仰头看去,面色登时变得无比复杂。
“江朝欢--”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灭门仇人艰难走完最后几级台阶,站定山脚。而每走一步,都是一滩更多的血聚积在脚下。
谢酽皱起眉头,还是迎了上去,“你没事吧?”
“谢酽,”江朝欢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越过了他,独自而去。
“你杀了顾云天?”
谢酽一把拽住了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里不知是期待、还是恐惧。
“……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谢酽有些茫然:“你没杀他,他也没杀你?你们都活下来了?甚至连沈雁回都没死?”江朝欢没做声,算是默认了他的疑问,当然也无法和他解释什么。
“居然是这样……”谢酽犹不敢信,一双眼来来回回把他打量了几遍,发现他虽然身上全是血,已经分不出哪里是伤口,但确实不像快死了的样子。
至于顾云天……谢酽失望地抬头远眺,半晌,又轻笑一声收回目光,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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