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嫣「初来乍到」,但她从玄肃那儿听过这屋子的状况。
左右五开间,另配两个耳室。
西次间作日常起居,现今留着窗下木炕床,以及一张旧年的木桌,另些零碎杂物,再过去的西稍间里摆了架床,应是李邵幼年居所,还挂着旧幔帐,虽说有人打扫,时间久了也难免陈旧留灰。
被雷击开的屋顶就在床头斜上方,李邵站在的屋顶与天空。
汪狗子高抬着胳膊拿灯笼去照,瞪大眼睛仔细看:「洞口好像不太大,看着没有大的影响,应该不会扩大,是那个位子冒烟了,好像已经被雨水熄了就剩下烟……唉!」
正说着,忽然眼前一黑。
那灯笼再坚持不住,灭了。
黑漆漆一片,汪狗子不由自主转头去寻光亮,便看到拿着油灯过来的林云嫣。
「太黑了,」林云嫣走过来,一盏灯随手放在空置的桌面上,另一盏递给汪狗子,「你换这个再照照。」
汪狗子接过去。
油灯不似灯笼好平衡,怕灯油洒出来,他不敢举得太高。
李邵抬着头继续看,实在看不清,随口与林云嫣道:「桌上那盏也拿来吧。」
林云嫣没动,捻了捻手指,指腹之间有一颗细小石子:「汪公公来取一下吧,我刚没拿好,烫着手了。」
李邵闻言,暗自嘀咕了声「娇气」。
不过,嘀咕归嘀咕,他也没有反对。
汪狗子也没察觉出不对来,娇气与郡主划上等号,这多正常啊,他把举着的手放下来。
下一瞬,李邵伸了手,一副要接灯的样子。
汪狗子一愣,他原没有递过去的意思,想自己拿着两盏来照明,但看殿下伸手了,不给似乎也不好……
也就那么一走神的瞬息,落在了林云嫣眼里。
她本是要等汪狗子拿两盏灯,左右手一块高举、不够稳当时
才出手,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个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手指一捏,在李邵的手将将碰到油灯时,林云嫣胳膊轻轻一动。
细小石子飞出去,击中汪狗子的手,他手指一颤、顷刻间松了劲儿,李邵还未拿住,那油灯斜着落下去,啪嗒砸在地上,咕噜着滚了两下,灯油洒开。
近在咫尺的幔帐叫灯火点着,滋啦一声。
汪狗子愣了下,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晓得为何会交接不稳。
好像有一阵刺痛?
他不敢确定,也顾不上细想,回过神的瞬间就去拍打幔帐。
李邵一动不动地,手还虚虚伸在那儿没有收回,幔帐上的火映亮了他半侧面庞,上面满是迷茫之色。
林云嫣至始至终都紧紧盯着李邵。
那点火撑不了太久。
幔帐易燃,但屋顶漏下来水的让这侧屋子湿漉漉的,连帐子都潮了。
若非添了些许灯油,根本用不着汪狗子费劲扑打,冒点烟就差不多灭了。
时间紧迫,她不能错过机会,还要再逼一逼李邵。
拿起桌上灯盏,林云嫣这一回举得离自己的脸很近,她走上前两步,急切唤道:「起火了,当心!」
声音在李邵耳边炸开,他猛地一个激灵,转头看着与他说话的人。
火光摇曳下,这人的五官是如此的眼熟。
而下一瞬,正与火苗交手的汪狗子也叫了起来:「殿下您先出去避一避吧,当心火!」
李邵看了眼燃烧的幔帐,又看了眼熟悉的五官轮廓,也不知道怎么了,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画面,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冲击得他摇摇欲坠。
打翻的油灯。
从小烧到大的火。
不太熟的老太监,熟悉的妇人。
崩塌的梁柱,燃烧着的大殿……
李邵「啊」地大叫一声,踉跄着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