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燕村,柱子娘坐在春末夏初的院里,山花已经开败,鼻端却依然缭绕着淡淡的清香。
几只妖在院子的角落里捉着蹦跶的虫子,还有几只妖在门口打架,你扑倒我,我扑倒你。
一只兔妖蹲在柱子娘的身边,歪着脑袋,瞪着红色的眼睛,看着柱子娘纳鞋底,一针一线,细细密密。
这只兔妖除了有三瓣嘴和红眼睛之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鸟鼠山中的妖,走出去了一代又一代,这兔子已经是第三代的妖了。
这是一个最多两寸长的鞋底,这是柱子娘给自己孙子做的鞋。
一起娶了两房媳妇,柱子的终身大事终于解决了,柱子娘也放下了一个长久以来的心病,她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低声哼着山歌。
曾经,柱子娘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曾经,柱子娘也是娇艳好比山花的姑娘。
但她已经多少年不曾唱过山歌了?
“白儿。”柱子娘眯起眼,道:“奶奶饿了,去给奶奶拿根胡萝卜,就在灶房的筐子里。”
被叫做白儿的兔妖脆生生应了,蹦蹦跳跳去了,不一会捧着一根胡萝卜到了柱子娘面前。
柱子娘将胡萝卜一掰两半,把大头给了兔妖,伸手摸着他柔顺的大耳朵,看着这满院子里大大的妖怪,突然叹了一口气,道:“白儿,你若是你柱子叔这混账儿子再给奶奶拖着,不要孩子咋办?”
下父母皆如此,孩子没结婚,就盼着孩子把婚结了。
结了婚,又开始盼星星盼月亮得等着抱孙子了。
这中间的矛盾,不知道多少人都有。
白儿呲着兔子牙,抱着一只大萝卜啃了几口,又抬起头来,睁着大眼睛看着柱子娘。
柱子娘笑了,这家伙又懂什么人世间的烦恼?
有时候,柱子娘觉得,这些妖怪们,实在是世间最幸福的人,若是高兴了,就跑到村子里来,就算是不高兴,在山上也可以活得很好。随兴所至,生儿育女,又何必苦恼良多?
但柱子娘却总有一种隐隐的忧虑,似乎眼下这种平静的生活,终归是一种假象。
“白儿啊,这都过了晌午了,你柱子叔怎么还没回来吃饭啊……”柱子娘摸着白儿的脑袋,低声道。
柱子至纯至孝,之前总是绕着家走,是因为一旦回来就会被老娘逼着相亲结婚,现在这点矛盾也没有了,几乎每日都会回来吃午饭,有妖典之门,回家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但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了,柱子叔却还没回来。
就在此时,空之中弄紫红色的彤云,突然变了颜色。
地间,有不祥的风吹了起来。
“咝……”柱子娘猛然收手,手中的针刺破了指肚,一滴鲜血渗出来。
紫色光芒宛若脱离控制的宇宙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仙界,而那旋转着的恐怖风暴,最终化成了钻头一般的潮流,涌向了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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