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便好似这最后一种人,没人用刑、没人提审、也没人释放;既没人说他有罪、也没人说他没罪;既没有外人能够进来探监、自己当然也就无法离开这块弹丸死地。
这样的际遇,看上去就真的好想是被世间遗忘了一样,若是寻常人等遇到这样的情况,非忧惧失常、大病一场不可,甚至会因此而一命呜呼。
秋仪之虽然满口都是要退隐山林、躬耕为乐,事到如今却是满脑子的天下兴亡、社稷前途、国家安危,哪里还有什么空闲为自己的荣辱成败计较?
就这样,秋仪之一直被关押了有小半个月,皇帝既没有召见、也没有旨意释放,他原本紧绷着的心,也终于在时间的流逝之下,渐渐放松起来。
秋仪之从隔三差五同监牢之外的林叔寒通信当中,知道岭南王府的叛军,已被朝廷彻底剿灭,只是朝廷尚未做好接收岭南一切军政要务的准备,因此才暂时在江南道按兵不动,没有立即大举南下。
负责围歼郑谕和岭南军残余的皇长子郑鑫、皇次子郑森也受诏回到金陵、来到皇帝驾前,至于他们手里的军队——郑森从幽燕道带下来的精锐骑兵因是皇帝的老底子军队,可以随同护卫;而郑鑫新招募的西北兵士则全都就近驻扎,不能带回金陵。
与此同时,皇帝又发了一道圣旨,将在京城闲居的前将军戴鸾翔召到金陵,明面上是要请他协助整编并逐步解散岭南王府降军,实际上是已做好了让他领军抚镇岭南道的打算。
至于在京城洛阳监国的皇三子郑淼,皇帝则是放手让他施行政务,除了偶尔评点插手之外,便绝不多加干预,往往还在圣旨之中有只言片语的赞许之辞。
这无数条消息,便好似拴着一根银针的无数条细线,从无数方向上传来的无数消息,最终都只汇集到细小的针尖指点的方向——正如宰相钟离匡所言,皇帝郑荣是在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准备,而皇位的继承人,则是越来越明显地指向了皇三子郑淼。
郑淼是三个皇子之中同秋仪之关系最好的,性格又是刚柔相济,他若登极当了皇帝,那秋仪之实现自己退隐田园的最终心愿的机会便也会大大增加。
一想到这里,秋仪之便是按捺不住的激动与兴奋。以至于他好几次隐约梦见自己同温灵娇,在山明水秀的田园之中耕读吟唱;又有好几次恍惚梦见自己同忆然郡主,跨着骏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奔驰欢笑,身后跟着的却是面目尚有些模糊的自己的儿子。
每当这个时候,秋仪之都能在睡梦之中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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