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娘子听到那声音,不屑的对李大夫道:“都穷的出不起房钱了,还整天摆什么士族气派,别人奉承几句,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就是一个破落户嘛!”
李大夫听她说的不像话,连忙打断她,“口没把门的!这也是你能评论的!”再穷的士族也是士族,只要有个能撑起门户的男人,就能一飞冲天!哪像他们这种人家,再有钱也是干服侍人的活,子子孙孙都翻不了身,万一惹了什么大户人家不高兴了,人家随便按个罪名,就能把他们一家子全灭了。
“我不也就和你说说。”童娘子跟着李大夫十来年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是卢家的姑娘喊你过去吧?你过去看看?我听说萧大人挺看中卢郎君的,说不定哪天他们就飞黄腾达了!”李大夫说着之前打听到的消息。
童娘子“呸”了一声,“就他们一家子短命薄福的样,就怕有了滔天富贵,还没那福气享!”
李大夫叹了一口气,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少说两句吧,房钱的事,能过得去就算了,大冷天的别太上火!”原本他让卢家人租进来也不是为了房钱,在他看来,卢郎君虽说瞎了一眼,可生得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待人也温和有礼,又学识渊博,看起来不像是会落魄一辈子的人。
“就你有理!”童娘子白了他一眼,披上垫得厚厚的皮袄,迎着寒风走了出去。
租赁给卢家的院子,就在童家隔壁,原先的主人在三年前离开了冀州了,临走前就把房子卖给了李大夫。李家人口简单,也住不了那么的大的地方,就让人重新整修了下,租给了一些外来带着眷属的小吏,卢郎君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是童娘子最不喜欢的房客,整天拖欠房钱不算,还整天一脸傲气,认为他们住在这里就是给他们家添光,总是把童娘子气得回家破口大骂。偏偏李大夫也是一脸认同,认为范阳卢氏的弟子能住在他们家里也是给他们家面上添光。
“姑娘,童娘子来了。”
卢家孀居的姑娘卢大车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指着放置在桌上的一匹素绢道,“你把这匹绢拿出去给她,说是用来抵这三个月的房钱。”
“是。”卢大车的贴身丫鬟挽翠抱起那匹素绢出去给了童娘子。
童娘子接过素绢瞧了瞧,估摸着这匹素绢怎么都能换上一两银子,也就勉强接受了,暗暗撇嘴,架子摆得老大,做事却是上不了台面的穷酸样!连每个月一贯钱的房钱都要克扣!什么名门望族?还比不上城西武商户家阔气呢!
等童娘子走后,挽翠将童娘子站过的地方仔细的擦了一遍,才回去禀了姑娘。卢大车听说童娘子没骂没闹就收下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匹素绢是她花了十来天时间连夜织出来的,要是还不够的话,她只能当了自己新作的针线活了。卢大车是真怕那泼妇了!上回欠了他们半个月的房钱,她就叉着腰对着他们窗户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把母亲和大哥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子回来了。”随着丫鬟的通报声,卢大车快步走到门口,扶住刚刚下牛车的母亲,“母亲,您回来了?”
郑娘子轻轻的“嗯”了一声,满脸疲色,懒得说一句话,卢大车连忙将母亲扶到内室,让丫鬟把火盆端到她身边,“母亲,喝口热水。”
郑娘子喝着寡淡的白水,心里暗暗心酸,要是夫君在世,他们家又怎么会沦落到连出行都要租牛车的地步?女儿又何至于嫁个短命鬼呢!望着满目苍凉空洞的陋室,她叹了一口气,“等你哥哥回来,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对这门亲事,郑娘子不满意也要满意了,毕竟家里这么穷,儿子年纪也大了,又瞎了一眼,绝了入仕的可能。他们说是范阳卢氏的嫡系,可离开家族核心圈已久,别说相同门第的人家了,就是比卢家门第稍低一点的人家,也不肯把嫡女嫁过来?若是让找个门第太低的寒门庶族,她又不愿意。萧大姑娘虽是庶出,可终究是长公主教养长大的庶长女,看言行举止也是一个稳重的,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了。
卢大车知道母亲要和哥哥商量婚事,她是孀居的寡妇,不好过问这种事,只是柔顺的应了,伺候母亲梳洗后,就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