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凝波一觉醒来,自觉无颜面对逸伟,沉默寡言,安静得吓人。方逸伟携着她飞回本市,临行前,谢凡一再嘱托逸伟务必保守刘凝波吸毒的秘密,务必自行帮助她戒毒,切不可送戒毒所,兹事体大等等云云。方逸伟烦躁得很,但也只好应承。时值同一批选调生集体去省委党校学习提升,老板好心应允了逸伟为时两周的培训时间,但是他如何丢得下刘凝波?带眷赶赴省城,住在省委党校的宿舍楼里,一边学习,一边看住刘凝波,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刘凝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刘凝波执拗地走出八尺门18号,穿过浸在朝阳里显得暗淡无光的石墙巷子。一条毛色灰暗肮脏的流浪狗一路尾随着她,方逸伟也亦步亦趋地跟随。流浪狗在墙根的垃圾堆旁停住了脚步,一块西瓜皮羁绊了它的目光。相比美人的裙角,它对残存着许多红瓤的西瓜皮更感兴趣。它抬起头看了看刘凝波的背影,便夹着尾巴埋头去刨垃圾堆里的西瓜皮,惊动了一群绿头苍蝇“嗡”得乱飞起来。方逸伟疾步上前,摇着手赶开了撞到刘凝波白裙上的几只苍蝇。
刘凝波回过身来看他,目光是冰冷的绝望。
“不要再跟着我了。”刘凝波的声音暗沉沙哑,这是逸伟知道她吸毒以来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她说的第二句话便是:“离婚。”
方逸伟的心底里漫上来的是无尽的寒冷,他没有乞求,或者挽留,只是轻轻道:“把毒戒了,就同你离婚。”
刘凝波不再往前走,她折回身子,从巷子那头走回来,这幽深斑驳的老巷,人走在其间,就像走在逝去的历史中。方逸伟牵住了刘凝波的手,刘凝波颤了颤,终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的盛情美意,她已承受不起。这样的她不配他爱她,不配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不配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甚至,她不配和他并肩而行。她落了他小半步的距离,安静地走出巷子,走向八尺门18号。除了八尺门18号,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她不会也不能再去投靠康浩。她望着他年轻却略带蹒跚的背影,想哭,却没有眼泪可以流下来。时至今日,她知道她是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她永远都得不到幸福,而她不能让他陪葬。他有大好的青春,有大好的前途,而她注定生活动荡,她不可能是他的贤内助,她只会拖累他。她已决定好,无论如何,今生今世,她都会让他对自己希望成灰。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幸福。
他已拉开了铁栅门,她没有走进去,隔着这些镂花的铁棱,她看见他的幸福正被自己凌迟。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得下狠心,长痛不如短痛,所有爱情都会过去,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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