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战事,真正的关键其实不是击败泾原路的宋军,而是留下的军队要死死守住天都山的隘口,不被秦州军攻破。不然以秦州军表现出来的快攻快打的风格,很可能把南下的党项主力堵死在葫芦川河谷里,党项就面临灭国之灾。
元昊带到南来的是倾国之兵,剩下的都是部落兵,没有机动的大股军队。党项军攻城的能力不行,防守的能力也相当可疑,被攻入腹地的后果可想而知。
以前宋军曾经数次击败元昊的祖父和父亲,他们都是面临绝境之后又起死回生。不过那几次宋军失利,很大程度要归功于党项的地利,宋军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大漠行军,打仗的时候少,忍饥受渴行军的时候多。一被党项骚扰粮道,便就不得不主动撤退。
但是现在面对徐平来攻,情况就截然不同了,从秦州前来,党项就没有了地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一条黄河和其支流葫芦川,沿河而来不缺水源,而且水草丰美,只要后方的粮食接济得上,宋军就可以直接攻入党项腹地。
太宗朝和真宗朝宋军的数次失败,都是因为粮草转运困难,宋不得不撤。即使葫芦川谷道在宋军手里,他们也没有好好利用,而是走的过瀚海的道路。倒不是宋军糊涂,而是因为他们以关中为支撑,葫芦川谷道要沿泾河西来,路途过于遥远,在当时统帅的计算下还是走其他道路合算。而且这一条路蕃落众多,具体情况宋军不能掌握,不敢冒险。与党项打了几十年,随着对沿途蕃部的镇抚整合,泾州和渭州的开发,这条路全面开通。再加上这两年徐平开发秦州,已经跟前两朝对党项的局势完全不同。
说起秦州的徐平元昊便就心烦意乱,乱了方寸。元昊这个人胆大阴狠,敢于冒险,但可不是头脑简单的人。把根本之地设在兴州、灵州,固然有许多好处,但从此黄河就成了党项的命门。如果大宋发挥自己人力物力的优势,打定了沿着黄河攻来的主意,则党项应对的办法不多。这一条大河过会州之后就平缓了下来,有黄河九渡,可以往来自如。汇入葫芦川之后更是河宽流缓,顺河而下的宋军运粮也方便,可以稳扎稳打地逼近兴庆府。
想了一会,元昊对野利仁荣道:“阿舅,秋后我带兵出天都山,这里便就托付予你。不必与秦州来的宋军交战,只要牢牢守住隘口,不让他们攻进山里,便是第一功!”
野利仁荣拱手:“乌珠只管带兵前去,我拼上一死,也会守住这根本之地!”
元昊起身,紧紧握住野利仁荣的手,眼中含泪,说不出话来。野利家两兄弟,已经有一个野利遇乞在卓罗城拼命给他抢出了一条生路,现在轮到另一个了。
若说是真对自己的这两个舅舅有什么真感情,倒也未必,元昊这个人六亲不认,连亲儿子都不当一回事,更何况两个舅舅。但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又是一回事,没点假哭笼络人心的本事,元昊也没办法让这么多大族铁了心跟着自己。
抹了抹眼泪,元昊对野仁荣道:“阿舅受些辛苦,此次我带兵快出快回,只要从泾原路抢了粮回来,便就回业助你。有了粮草根基,我们打掉泾原和环庆两路宋军,再并力跟秦州军死战,宋军虽多,我们各个击破,还有胜机。”
野利仁荣拍了拍元昊的手掌:“我理会得。只要有天都山这根本之地在,宋军便就不足为虑。秦州的文明老子虽然连战连胜,也不是没有破绽。只要没了后顾之忧,我们倾全国之兵与他放对,不难击败他。”
元昊连连点头:“阿舅说得好,到时我们分兵卓罗,打通到邈川去的道路,两路夹攻秦州,何愁不胜?先前两次不败仗,只是没有把徐平看在眼里,被他偷袭。真要放对,他那东拼西凑起来的大军,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