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笑道:“何必斩他们,让他们替党项人敛财,对我们未必是坏事。自从战起,我们在陕西诸路低价卖细盐,绝了党项青白盐销路,现在他们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张源、吴昊又有什么通天本事,凭空变出钱来?难不成还能给昊贼制药银?”
张亢道:“党项地瘠民贫,绝了青白盐财路,他们还能从哪里来钱?他们的富人用的茶叶、绢帛都是来自本朝,现在也没有地方买去,看还能支持多久!”
“所以昊贼才要让党项人恢复蕃羌旧俗,衣毛皮,髡发不戴冠,不然他们衣服都没得穿!我们觉得打仗难过,其实他们的日子更难熬。张源、吴昊两个人,帮着蕃贼生财,又能有什么好办法?无非是杀鸡取卵,党项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徐平说完,张亢连连点头:“听说张吴二人找了本朝逃到那里去的两个逃犯,就是在京城骗贷引出大案的,要学着本朝发行纸币,也不知成与不成——”
徐平举起杯来,笑道:“成,他们一定要成!只要纸币在党项推行开来,一两年间必然大乱,我们坐观其成就好了。来,同饮一杯,祝这几个人在党项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桑怿和张亢两人对钱币财货之类不熟,并不明白徐平为何这么说,不过徐平任三司使多年,造就了现在国用充足的局面。既然徐平祝党项成功,那必然不是好事。
三人饮了酒,看着周围纷纷扬扬的大雪,徐平道:“其实要让昊贼破败,并不一定与他打打杀杀,只要麟府、鄜延和秦凤、泾原东西两线,各自做出架势,引得党项大军来来回回奔波几次,再断了他们的财路,昊贼自然支撑不住。只是现在四路各自为战,不能连成一体,很难协调得来。各自出兵,军令一不严,就容易让蕃贼各个击破。”
现在摆明了党项大军不在西线,徐平的兵锋指向会州,也曾上书建议泾原路从镇戎军前出,向天都寨一带佯动,看能不能引动党项露出破绽。可惜夏竦严令曹琮泾原兵马不得过镇戎军一线,生怕出现闪失连累自己,此事只好作罢。
在草原大漠迷失方向也就算了,现在跟党项交战的地方,包括党项国内大军移动的路线,都是半耕半牧的地区。这样还不能掌握党项大军的动向,畏畏缩缩,徐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其他几路的同僚。陕西四路的兵马加起来,仅仅是禁军就几乎是党项的两倍,占据绝对优势。但一说出兵,每个方向都兵力不足,协调能力确实烂到极点。
其实大宋并不需要攻到兴庆府去,只要东线聚集兵力于夏州附近,跟党项对峙,做出进攻的架势,党项就不得不救。同时泾原路大军再前出,做出要出葫芦川的架势,党项还是要过来救急。这两地相距千里,党项又不能分兵,一年两边各跑一次,就把党项的钱粮耗光了。可惜徐平提出来,枢密院对自己军队的实力却没有信心,不敢实行。
现在党项西线空虚,泾原路不前出,徐平兵力不足,也不敢进攻党项腹地。以三四万兵马去对党项的两个监军司,还有附近能够调动的蕃落军队,徐平没有一点把握,只能坐视机会白白溜走。现在东线一片迷雾,西线平静下来,那里着实有些危险。
张亢好酒,喝了几杯,酒兴上来,松开衣袍,迎着吹来的寒风道:“鄜延路的范节帅举止失措,他的用兵到现在也看不出个章法来,只怕会被昊贼所乘。我们远隔千里,又能帮得上他们什么?等到吃上两阵败阵,朝廷自然就明白过来。那时我们兵精粮足,再与昊贼一决胜负也不迟!等到川蜀招兵回来,我自统兵,到时节帅让我带兵去攻会州!”
“放心,那个时候,我们要数军齐出,没有哪个会闲着。手提十万兵,与昊贼正面对决我们也不憷他,就不用再像今年这样瞻前顾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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