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说得苦口婆心,韩琦却听得一头雾水。在韩琦看来,军队就应该是招之能来,来者能战的,哪里还有什么聚散如意的问题?致于握起拳头打人,就更加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比平常读的兵书上讲的差得远了。
虽然没有说出来,徐平也从韩琦的神情读出了他的意思,最后只能无奈地住口。还能够怎么说呢?徐平自己是从十年前在蔗糖务手把手招兵、带兵,一点一点地总结出了这些经验,就这还要加上前世的见识。韩琦除了任地方官,朝堂中多是任台谏词臣,实务接触的就不多,对军事就更加是一窍不通。光看兵书就能打仗?纸上谈兵的故事白学了。
兵书说的有没有道理?对不对?实事求是地讲,大部分是有道理的,是正确的,但真正用于实际中,必须要跟自己的军队、自己所面对的形势相结合。
招之即来、来之能战,你凭什么让手下的军队做到这一点?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军队数千年都没有几支,想让自己所带的军队做到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
握成拳头打人,换一种说法就是进攻时要集中优势力,力求彻底干净地消灭敌人。防守时要有实有虚,有重点布防,而且要保持随时集中兵力反击的能力。说起来简单,要做到可就千难万难,不是你说一句话所统的军队就能够做到的。
节制两路兵马,指的是统一指挥军事行动,平时的带兵他是不管的,不然徐平也没有必要跟韩琦苦婆心说这半天了。他最怕的,是到了战时,自己布置了军事任务给韩琦,他没有办法保证让泾原路的军队去完成。事后追究责任有什么用?仗打败了,自己同样要跟着背锅。一年多打两场胜仗,千能万难,把战绩败光却只在转念之间。
这些在历史上留下偌大名头的人,大多内心都有自己的坚持,不是轻易能够被人说服的。这不是坏事,徐平也有自己的坚持,正是有这种坚持,才能在经过磨练之后,成为栋梁之材,撑起一方天空。可恶变可恶在,韩琦的磨练跑到徐平这里来了。
最后,徐平无奈地道:“这一年多我在秦州,以来西北的宣威军和归明神武军为本,加上本地驻泊禁军,以及蕃兵和自川蜀新招士卒,整训部伍,扩到了五六万人。几个月间两场大胜,这支军队尚算能战。做这些事,我也算是有了一些心得。这样吧,明天我们一起到定西城去,那里新招来的川蜀新兵正在训练,老部伍正在整训,希望予你有所启迪。”
韩琦拱手道:“云行厚爱,我自当不负所望!”
徐平微微摇了摇头,不再提起两路公事,只跟韩琦喝酒,说些旧事和同年间的见闻。
自秦州出发,过长山寨,走青鸡川,走新建的者达堡,到定西城的大道已经修通。秦凤路跟其他几路不一样,徐平的原则是能不修的堡寨尽量不修,治理防御以合并族帐之后的村为主,即使修起来的堡寨,防守也主要是靠本地乡兵,参以一部分厢军。禁军序列以大队驻扎于几处交通方便的军事据点,必要时配合厢军和乡兵对付地方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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