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们这些当差的,都这么敷衍吗?来城河镇拿人,竟不知道我是谁?”
“混账!混账!”
随着连声怒骂,一个黑衣人终于现身出来。
他就站在院子里,略显高瘦,浑身上下的衣着都是黑色,就连脸也是黑漆漆的,就像是被一团黑色的煞气包裹,以至于我只能看到他脸大致的轮廓,还有就是他唯一分明的,那对正瞪着我的血红眼珠子。
紧跟着,又一个白衣人闪现了出来。
相似的体型,类似的穿着,只不过衣服是白色,脸也是煞白看不清面孔。
白衣人显然比黑衣人要油滑一些,慢慢走到门口,用他那双同样血红的眼珠仔细打量了我一阵,才开口道:
“你说自己是阴倌,那就该懂得阴阳戒律。正所谓阴阳殊途,既然你和孙禄是朋友,那就更不应该从中作梗阻碍我们带他走。那样,你却是害了他了。”
我沉着脸,一言不发。
实则我意已决,任凭他们软硬兼施,也不能让他们带孙屠子走。
没有立碑,硬说这宅子是孙禄的,肯定站不住脚。
反正已经面对面了,多说无益,实在不行,就硬碰硬。
白衣人感受到了我的坚持,眼神渐渐由平缓变得凶悍起来。
黑衣人更是一只手伸到背后,似乎是想掏家伙。
双方正一触即发,陆小龙从后堂出来了。
他像是没看到黑白两个差官,自顾把一个木头托盘放在桌上,扯着嗓门对我说:
“这宅子才入孙大哥的手,还没来得及拾掇利索呢。阴阳驿站的徐老板来看老朋友,咱也没啥好招待的。还好,白爷家里窖藏了两坛子好酒,我就问他讨了一壶来给徐老板您尝尝。”
他连连冲我挤眉弄眼。
我暗暗摇头,这小绿龙也算是机灵,表面是对我说,实际是在向阴差转告我的身份。
可这个机灵抖得不是时候啊。
我最多只能管驿站里的事务,到了这河对岸,已经是鞭长莫及了。
单单一个名头,怎么可能对黑白二差起到震慑。
果然,白衣人只是愣了一下,跟着就鼻子眼出气“嗤”了一声。
摆明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黑衣人更加露相,直接从身后掏出一根哭丧棒似的家什,竟是迈门进来,恶狠狠道:
“原来你就是徐福安!哼,阴阳驿站不过是两界间藏匿罪鬼的所在罢了,出了驿站的门,你又能管什么事!不要再妨碍我们,不然连你一块拿了去见阎王!”
“你试试!”孙禄当场炸毛了,拍案而起,就想动手。
白衣人也进了屋,却是拦了黑衣人一把,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对孙禄说:
“你虽遭横祸,却是因公殉职,英年早逝。生死有命,在数难逃,又何必执着于生?现在跟我们走,再生轮回,你必定会因为这辈子的功绩有所福报。但要是一意孤行,就是违背了下头的律法,不光阴德尽失,还会遭受刑罚的。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孙屠子本来没怎么插话,听他这一说,反而一蹦三尺高,攘攘道:
“老子早他娘的憋屈死了!老子是守法公民,工作尽职尽责兢兢业业,孝顺家长,对朋友也是两肋插刀。我苦熬苦学了四年,才毕业两年不到就‘嘎嘣’儿了?
你们去东城监狱瞅瞅,有些个王八蛋,八岁偷看自己老妈洗澡,十三岁用棒棒糖坑小姑娘进苞谷地,没成年就无恶不作。一辈子什么混蛋事都做绝了,到了八十岁就他妈到‘号子’里养老?
我次!我次!
难不成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一万年?
天底下就没这个理儿!”
白衣人眼神再次露出狠色,语调也变得阴森起来:
“好话你不听,那我们就只有动强了。”
说着,同样掏出个怪模样的家什,已然蠢蠢欲动。
陆小龙也有点上头,气哼哼问我:
“真是马善人骑,鬼善鬼欺!徐大哥,跟他们干吧?!”
我闷-哼了一声,看向桌上的托盘:“这酒,是白老爷子家的?”
“嗯嗯。”陆小龙点头,有点鬼鬼祟祟道:“不过不是问他讨的,他已经睡着了,我不想打扰他老人家嘛。”
“那就是偷的。”我笑笑,拿起锡制酒壶,嘴对嘴喝了一口,“天地间有太多的不公平了,有时候,有些东西你不偷、不抢,它就不是你的。”
我一口气把整壶酒喝了下去,起身一捋长袍,大踏步来到黑衣人面前,近距离与他对视,冷狠道:
“我是阴阳驿站的老板不假,在驿站里,自然是我管事。但是驿站之外,有我在的地方,那就怎么都轮不到你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