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唬住铜山过来的两路弟兄,霞姑还把投奔革命不到三个钟头的边义夫推到众弟兄面前,硬把边义夫指作黄胡子派来的革命党,且当场委边义夫当了三路人马的总联络。
李二爷和白天河知道边义夫的根底,就看着边义夫笑,却不点破他那冒牌革命党的身份。
边义夫起先有些窘,后也就坦然了,真就端出一副革命党的架子,对弟兄们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要大家一切听从霞姑和李二爷、白天河的调遣。
午夜,一切准备妥当,连素常不大出山的八门土炮都支到了大车上,西三路民军近两千号人马就要打着火把向新洪进发了。
霞姑仍是放心不下,又对李二爷和白天河说要对全体弟兄训话。
白天河倒没说啥,李二爷却不耐烦了,说:“我的姑奶奶哟,你也真是的,该说的不早说完了么,还训个啥呀?咱还是快快发兵的好!”
霞姑道:“咱手下都是啥兵?天天训都还天天抢人家,再不训,破城后咱还管得了么?”
边义夫的靠山是霞姑,自然拥戴霞姑,便说:“二爷,要训呢!”
李二爷挥挥手:“好,好,想训你们就去训!”
又白了霞姑一眼,没好气地说:“反正……反正起事原就是你起劲张罗的,成败都是你的事!”
霞姑说:“好,既是我的事,你二爷就得听我的。你们和我一起训!”
勒马立在村南头的土坡上,由同样骑着马的李二爷和白天河陪着,霞姑开始对坡下的弟兄们训话。
边义夫和任大全打着各自手中的大火把给三个司令照亮。
坡下的场面极是壮观,无数火把映红了半边天,四周恍若白昼。
气氛也是悲烈的,往日的匪成了参加革命的民军,且马上要投入一场生死格杀,一张张粗野的脸上便自然生出了少有的*。
悲烈*之中,霞姑的话音响了起来:“……各位弟兄,我对你们再说一遍,咱这回去新洪不是去抢去杀,却是去光复我大汉的江山!所以,姑奶奶不嫌啰嗦,还要最后提醒你们一句:咱现在不是匪了,咱是匡汉民军的西路军!和咱们一起举事的还有省城的革命党和各地的民团,哪个狗日的还敢把往日的做派拿出来,抢人家的钱物,绑人家的肉票,好人家的姐妹,姑奶奶就剁他狗日的头……”
山风呼啸着,吹起了霞姑身后的红斗篷,像似鼓起了一面旗,霞姑面前也正是旗,一面镶红绸边的黄旗,上书“匡汉民军第一路”七个血红大字,旗和字都在风中猎猎飘动。
“……还有就是,要不怕死!要把头别在裤腰上干!改了民军,咱山里的规矩还是山里的规矩,当紧当忙把狗日的头缩在裤裆里的,丢了受伤弟兄不管的,趁乱打自家人黑枪的,都要在忠义堂公议处罚!一句话,咱得把这场起事的大活干好了,干出彩来,让世人知道,咱不光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强盗,也是光复社稷国家的英雄好汉……”
霞姑训话训得实是好,不说坡下的弟兄了,就是边义夫也听得浑身的胆气直往头顶窜。
后来,当边义夫也有了训话的资格,也在各种派头更大的场合训话时,禁不住想起霞姑的这次了不起的训话。
边义夫真诚地认为,训话是个很好的带兵办法,既能显示训话者自己的威风,又能鼓动人心。
他认定自己当年就是被霞姑鼓动着,才于新洪起事时一战成名的。
霞姑的训话结束后,西路民军两千人马兵发新洪。
走在火把映红的夜路上,边义夫带着被霞姑鼓动起的决死信念,向霞姑请缨道:“霞妹,你……你也分一路兵马让……让我带带吧!”
霞姑直到那时,仍没把边义夫当回事,只看着边义夫笑笑说:“边哥,你是总联络,还带啥兵呀?”
边义夫心头的血沸到了极致,又在马上晃着道:“霞妹,你别看不起我,我……我是能带兵的!”
霞姑敷衍说:“好,好,我若是被官军的炮轰死了,这手下的弟兄就交给你去带!”
说罢,便不理边义夫了,策马去追李二爷。
这让边义夫很失望,边义夫就对从后面赶上来的王三顺感叹:“做啥都得有本钱,你若不杀下几个人的头,谁都不信你能带兵!”
王三顺问:“边爷,你还真想杀人呀?”
边义夫悲愤地道:“对,就得杀人!”手与臂扮成大刀的样子,在马上挥着,做着英勇的动作:“就这样:杀!杀!杀……”
本来还想说:“如此这般便能杀出一条英雄血路来。”
却没说出。
因着那杀的动作过于勇猛,身子偏离了马鞍,一下子跌下马来,也就跌没了那段英雄血路……就在这日夜里,省城同时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