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最后一句,下村正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指挥部。
新二师福臻寺前沿指挥所内的防空洞,是师直属工兵团在修建这个钢筋混凝土平房的时候顺便修筑的,洞口就在屋子一角书柜下面。
平湖地区海拔很低,加上毗邻东湖,水位较浅,此时五米多深的防空洞里已经积了半人高的水。
吴铭下半身都浸在水中,秋冬季节,地下渗出的水阴冷入骨,让吴铭有点儿难以忍受。
凹进去的坑壁上,一盏煤油灯发出萤火般的光芒,驱散了黑暗。
听到外面重炮的轰炸声过去,吴铭于脆搬起一条木板凳放到里侧仅有的那张桌子上,然后敏捷地爬了上去,将自已的脑袋紧紧贴在坑壁上听动静,可惜什么声音都没有。
吴铭于脆地坐到凳子上,心中暗暗咒骂:这个仗越打越邪乎了,什么时候日本人竟然这么狡猾了?
日军战术和战场布置,与前世电影电视里看到的愚蠢与呆板完全不一样,从派出小股部队执行斩首战术,再到引蛇出洞并利用舰队重炮对自己的指挥部进行火力覆盖,末了日军飞机还要补上几轮炸弹再进行低空侦查,比起狡猾的狐狸还要难缠。
为了避免吴铭再次犯险,张瑛一挥手,带着三个作战科的参谋以及六名侍卫,将吴铭包围在靠墙的木桌上,绝对不让吴铭越雷池一步。
吴铭借助微弱的灯光,看到自己被禁锢了,一时间有点儿无语。
当初戴子冉和钱智胜建议他撤离师部暂避日军吉野大队的袭击,吴铭没有同意,一方面是贸然移动指挥所会让将士分心,另外则是日军情况不明,贸然出逃极有可能落入日军的陷阱还不如以不变硬万变。
另一方面,吴铭在乍浦至平湖一线共设置了八个师指挥部,依然让日军准确地查出他置身的地点,那就说明日军是有备而来,吴铭又如何敢走出保护严密的房屋,让自已置于平原空旷地带呢?
后来日军舰炮校准射击,吴铭第一时间就感到不对,这时再冲到后院的防炮洞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他清楚所有指挥部内部都挖掘有防空洞,立即冲到书柜前搬开书柜,然后让师部所有人员撤退。
等到大家一起撤进防炮洞,日军后续炮群果然如期而至。
长达十分钟的轰炸,几乎让吴铭怀疑这个防炮洞能否经受连续的摧残。好在一米厚的钢铁挡板不是盖的,虽然好几次炮弹都直接轰击到上面,但都被挡住了。
此时日军舰炮以及飞机轰炸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再怎么样上面也该安全了吧?吴铭轻咳一声,对身边围困他的官兵说道:
“好了好了,日军轰炸结束这么久了,我们现在必须得回到地面上去,我估计现在战场上应该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啊”
张瑛领着人寸步不让,硬生生地顶了回去:“师座,现在上面情况不明,日军舰炮和飞机轰炸虽然过去了,但日军飞机还在天上盘旋。戴处长已经上去查看了,若是确认安全,自然会下来接我们你要现在就出去,请你开枪一个个将我们打死我们宁愿被你枪毙,也不愿后退半步”
说完,张瑛和身后三个参谋和六名侍卫手牵手,结成一堵人墙,将吴铭牢牢地围住。现在指挥所附近危机四伏,他们谁都不敢轻易冒险。吴铭打骂他们可以,就是不肯再让师座陷身险地。
“你们啊你们——”
吴铭气急败坏,可是却拿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没有办法。戴子冉将自己的安全交付给他们,此举是尽忠职守,对他这个师长和整个新二师负责。
“吱——”
防空洞顶部厚厚的钢板向一旁缩了进去,戴子冉出现在洞口,从上面顺着梯子爬了下来,落地时溅起阵阵水花。
还未站稳,戴子冉就对吴铭说:“师座,现在可以上去了……日军重炮和飞机轰炸过后,侦察机在天空整整盘旋了二十分钟,日军那个奇袭大队看到轰炸效果很好,调头北上,准备绕过我们的防线冲击我军北线阵地后背,却与北面开来的民团四个团于上了,现在敌我双方在西北方两公里处激烈交火。”
“嗯”
吴铭点了点头,随即没好气地瞪了张瑛一眼:“好了,现在总该让我出去了吧?”
“好嘞”张瑛咧开嘴,笑容极为灿烂,一点儿惭愧的意思都没有。
张瑛松开手,转过身和身后的参谋及侍卫让出一条路:“师座,请”
吴铭再次狠狠地瞪了张瑛一眼,摸了摸隐隐发痛的屁股,轻哼一声:“张瑛,你小子竟然敢踹老子的屁股,回头找你算账”
张瑛一听,脸色有点儿发苦,鼻子、眼睛和眉毛挤成了一团。
其实这倒怨不得张瑛,先前日军重炮轰炸来临前,吴铭先让师部里其他人先撤,考虑到时间紧急,等不及的张瑛于脆抬脚一蹬,一下子就将吴铭给踹下来,里面的侍卫没接住,结果吴铭脑袋一下子扎进了泥水里。
直到现在,吴铭的鼻子和嘴巴上还有不少泥浆和沙石,平时威风凛凛的形象顿时狼狈不堪,大失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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