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娣,”允苦笑着,“别忘了,这是先帝陵寝。叫人告上去,你我都成了‘丧心病狂’。就是没人去献勤儿,在坟上头歌舞,也瞧着不伦不类。”引娣一心要他开心,偏着头想想,笑道:“说爷胆大,泰山都包了,胆小起来,芥菜籽儿也容不下。你瞧,那边是景陵,那边是孝陵,这南边呢?这座棋峰山虽略低些,上头有个亭子。万岁爷前日封了两坛子酒赐了爷,那不是叫爷过节用的?我们就登这棋峰,在上头唱曲儿,算是唱给祖宗听,凭谁说这都是孝道,再落不下不是的。”允笑道:“到底你伶俐,说得我也兴头起来,就依着卿!”
两个人正说着,外头钱蕴斗进来,在正房处阶下打千儿行礼道:“十四爷,京里来人了,是十三爷王府太监头儿赵禄,想见见爷呢!”“不见!”允立刻沉下了脸,高傲地仰头看着远处白杨树上的老鸹窝,“他有什么事,跟你们说了再回我,只怕我还少担着嫌疑。”引娣知道这类事自己插言也无益,只在旁轻轻叹息一声,钱蕴斗赔笑道:“奴才明白——十三爷带的有信,还有几坛子新糟的酒枣,奴才叫他们抬进来吧?”
“嗯,去吧。”
“扎。”
钱蕴斗答应一声慢慢退下。刚转身,允又叫住了:“既有信,叫他进来。你要不放心,或你或小蔡陪着一道来。”钱蕴斗忙笑道:“爷说哪的话!奴才们也是不得已儿……这是怡亲王的人,更使不着那些规矩了。”说着便去了。
“爷也是的,”引娣见他走远,笑道,“拿他们这些人出什么气?我看这姓钱的和蔡怀玺还算有良心的。上回爷给九爷的信,他们都带出去了,内务府知道把钱蕴斗两条腿都打得稀烂。他们不肯说,还是奴婢逼着问出来的呢!”允冷笑道:“周瑜打了黄盖,蒙了曹阿瞒!你是女人,男人们这里头的混账事哪里省得!”
说话间,果见一个太监戴着蓝翎顶子从甬道沿超手游廊过来,后头却是蔡怀玺陪着,恰在正房西侧,蔡怀玺便站住了,那太监自过来给允请安,笑道:“奴才赵禄给爷请安了——爷万福!”
“起来吧。”允淡淡说了一句转身便进了堂房坐下。见赵禄进来,便也命坐,“十三爷自己身子骨也欠安,还惦着我,实在心领了。”赵禄忙从怀中取出信双手递上。允一头拆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家怡王爷究竟什么病,可好些了?”赵禄斜签身子一哈腰答道:“我们主子这些日子调养得好了些,只不敢劳神。太医说是痰症,后来河南来了个姓邬的看脉,竟是痨疾,按这个治倒是有些效,时好时不好的也不敢定……”允看那信,说的无非是静摄养生读书养性的话头,甚无意趣,听说是痨疾,眉棱不禁霍然一跳(痨疾即肺结核,当时属不治之症),叹道:“你说姓邬,我知道是谁了。当年他给十三哥推造,说十三哥九十多岁的寿。有他保着,十三哥尽管踏实放心——引娣,给赵公公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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