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元进到屋里,虞秋荻把门关好,不等虞秋荻让座,虞秋元就直接道:“我特意来见你,是向你辞行的。”
“啊?”虞秋荻听得有几分惊讶,辞行?
“明天我就要送老太太的灵柩回乡,等老太太入了土,家乡事务完了,我还会再回京城一趟。那时候御前官司只怕也判下来了。”虞秋元神情坦然,事情刚发生那会,他是焦躁不安,思前想后,只想着这样那样的圆满,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想得太多了,又道:“不管结果如何,我已经想好,跟大陶氏和离之后,我会带着小陶氏和孩子们回乡给老太太守灵,再见面大概是许多年之后。”
虞秋荻眼睛不自觉得瞪大了,前面的内容她还可以理解,但后面一句……
“许多年后?你是打算……”虞秋荻不可思议的说着,虞秋元向来很有野心,从他极力巴结贺子章就能看出来。现在贺子章刚有得势的迹象,他正该跟着沾光的时候,若是此时离京,而且要许多年后才回来,那他一直以来的辛苦就全部化为泡影。
虞秋元却是向虞秋荻点点头,满心感慨地道:“这些天我想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修身齐家治平天下,多少人穷其一生连第一条都做不到。别说我一个平常十八岁少年,就算是天纵奇才只怕也不能兼顾。”
历史上虽然有甘罗十二岁拜相,但就因为太少了,才会被传颂,更多的人穷其一生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他也许比那些考不上秀才的聪明些,但比举人,进士就差的太远了。去年那一科是他自愿放弃的不错,但三年时间真的能不能考上举人,他真的不知道。
巴结权贵,与贺子章相交,最初的认识是个巧合,但后来两人关系慢慢发展就全部是他用心为之。他希望能出人头地,希望有人能在政治上拉他,这样的想法不能说错。但他忘记了,他根本就没有到出仕的年龄。
三十几岁中进士已经算是很年轻的了,然后开始走仕途,把捐官的世家子弟这部分除去,真正凭自己能耐混出来,基本上都是三十朝上,四十岁才是为国效力的黄金年龄。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才学没有,阅历没有,他凭什么跟人家争天下。贺子章能帮他一回,但不可能次次帮他。
何必如此急躁,他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他可以慢慢积累经验,丰富自己的人生,同时也苦读诗书。以他的年龄,用心苦读十几年,也不过三十岁,他何必如此着急,现在就要去朝堂上跟那些老油条们厮杀。
“哥……你……”虞秋荻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看着虞秋元。
虞秋元却是朝着虞秋荻坦然笑了出来,想通了他整个人也轻松了。
“贺侯爷也同意?”虞秋荻不由得追问一句,这回把虞秋元摘出来,贺子章是花了大心思的。
“我已经跟侯爷说好,我欠他的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但不是现在。”虞秋元说着,随即苦笑道:“就我现在这样,我就是在京城,我又能帮他做什么呢。”
虞秋荻默然,就是齐家在状纸上写虞秋元不知情,他也不可能被摘成白莲花。虞家烂了,虞家任何人都跑不了。在京城承受着舆论的压力,若是贺子章还留虞秋元在身边,只怕舆论也会说到贺子章身上。
“我与侯爷相识这些年,虽然我惧他怕他,但也可以说是相识相知。他会出手保我前程,不止是因为觉得我有用,也是这些年的交情。”虞秋元叹息说着,所以他今生今世,有出息也好,没出息也罢,他肯定只会效忠贺子章一个人。
“那以后虞家……”虞秋荻不自觉得问了一句,既使她即将从虞家摘出,也不禁去想这个问题。虞秋元要带着小陶氏走,大陶氏要和离,虞秋翎一年孝满后肯定会再嫁。剩下的只有虞大老爷和四姑娘,以前虞秋元在的时候,总觉得可以想想虞家的将来,现在他也要走了,就真没有将来了。
虞秋元摇摇头,神情显得有几分幽远感伤。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天虞秋芳冲他大喊时的话,“你是我哥,你就得管我。”那样的理直气壮,只是他真的很累,他现在谁都不想管,修身养性管好自己。虞家已经烂至如此,那就彻底烂到底。
“不管怎么说,我没有被取消科举的资格,我母亲……她还活着,我就知足了。”虞秋元看向虞秋荻说着,虞秋芳是要死了,只是这个妹妹,他都想掐死她。
“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虞秋荻有几分喃喃自语的说着,又道:“我是姓虞家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虞家彻底决裂。”
虞秋元朝虞秋荻淡然笑着,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道:“临别之际,有几句话我也提醒三姑娘,祖母过世是一年孝期,这一年内你不能议亲。齐老太太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若是……祖母孝期内,齐老太太去了,你是外孙女,孝期不长。但齐二老爷一家却是三年孝期,三年内家中不得办喜事,只怕也不会给你议亲。等三年期过,你的年龄大了,齐老太太又不在了……三姑娘,要早做打算才是。”
虞秋荻默然垂下头,无声叹息着,低声道:“我晓的……”
“即使生分了,我们总是一起长大的堂兄妹,齐二老爷只是你表舅。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京城实在呆不下去了,就来直隶找我。至少我可以护你周全,让你衣食无忧。”虞秋元说着。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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