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点点头,道:“您也好好休息。”
老夫人走之后,季妙仙彻底放飞了自我,将鞋子也踢了下来,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苹果,招呼顾玉道:“表哥,你也吃呀。”
俨然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顾玉坐到她跟前,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季妙仙帮她夹菜,道:“多吃点儿,才有力气做自己想做的事。”
顾玉又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但是她知道这样下去身体是扛不住的,现在朝堂在风起云涌的关键时期,她不能倒下,还是强迫自己多吃了一些。
吃完后,顾玉不假旁人之手,帮季妙仙将床上的花生桂圆都收了起来,道:“你睡床,我睡榻就好。”
新婚夜总要做做样子,屋子不小,软塌也足够一个成年人睡。
季妙仙笑着道:“跟你这种人相处还挺好的,处处委屈自己替别人着想。”
顾玉知道季妙仙看事情通透,今日之事瞒不过她的眼睛,她平静道:“不委屈。”
季妙仙才不会跟顾玉客气,能睡床自然睡床。
只是睡前还说不委屈的顾小公爷在夜深人静时,发出极小的啜泣声。
季妙仙刚叹口气,那边就问道:“吵醒你了吗?”
季妙仙盯着床幔,为自己天生无情无欲而庆幸,道:“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顾玉那边又没了声音。
黑暗中,季妙仙瘪瘪嘴。
南宁街。
君显翻身上了屋顶,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二叔陪你。”
君泽有些醉意道:“兰兰睡了?”
君显道:“嗯,她知道马上要离开京都了,舍不得你跟五皇子,哭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
君泽轻轻一笑,道:“你这辈子真就打算一个人了?把兰兰当女儿养?”
君显道:“一个人挺好的。”
君泽又端起酒坛子饮了一口。
君显道:“所以为君家绵延子嗣的压力就放在你身上了,早日找个女人成亲,生一对可爱的儿女。”
君泽道:“再说吧。”
君显道:“人家都成亲了,你还等什么?”
早在江南时,君显就猜到这两人注定走不长远,当时君泽还信誓旦旦说只做朋友之类的鬼话。
现在人家成亲了,算是让君泽彻底死心。
君泽啧了一声,道:“二叔,你是来陪我喝酒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君显笑着道:“不提了,喝酒喝酒,我就要走了,也算是给我践行”
君泽道:“反正近来江南太平,你带着兰兰多在京都待一阵儿不好吗?”
君显喝了一口酒,道:“京都是个伤心地,不待也罢。”
君泽垂下眼帘,道:“五皇子舍不得你们,他在宫里过得并不好,圣上不是一个好父亲。你跟兰兰在的这段时间,他还能开怀些。”
尤其是德荣离开后,他被逼着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尖刺,独自一人在宫里当起了乖顺听话的皇子。
从前五皇子总是惹祸,他忙着帮五皇子收拾残局时,觉得他性子不堪,难成大器。
可如今改了性子,君泽看着他压抑自己,终日如行尸走肉一般,又觉得心疼。
成长是一个满是辛酸泪的过程,每个人都往旁人期待的方向走,却将最初的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君显喝了一口酒道:“看到五皇子,我总想起你姑姑,若是你姑姑泉下有知,看到五皇子在宫里被磋磨成这样,不知该有多伤心。”
小时候的五皇子不是这样的,他跟其他孩子一样,天真率性。
只是圣上将孝悯皇后去世的错放在他身上,总是不给个好脸色。
宫里人见风使舵,表面尊敬,背后乱嚼舌根,久而久之,五皇子被养成了这种性子。
君显跟妹妹君梦兰的关系最要好,知道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妹妹难产死在宫里,恨不得杀了圣上。
可那是九五之尊,他就是再恨,也不能弑君,连个公道都不能讨要。
只能眼睁睁看着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妹妹死状凄惨,眼睁睁看着圣上一边深情款款悼念亡妻,一边将一个又一个女人收入宫。
君显离开君家后,去江南也不过是因为君梦兰曾说过:
“江南好风景,可惜我身为皇后,不能亲自过去,二哥若有机会,代我去看看吧。”
君泽从记忆里找出姑姑,她就是当了皇后,也会在私下里,如孩童般开玩笑,告诉他糖葫芦要洗洗才能吃。
等他因为糖葫芦的糖霜被洗化了,气得跺脚时,她就拍着腿哈哈大笑。
可是宫人一靠近,她就又收敛了笑意,成了端庄敦厚的皇后娘娘。
圣上怀念的是孝悯皇后。
可君家人怀念的只是君梦兰。
君泽心里更添愁绪,每个人都在变,他在变,顾玉也在变。
人生总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让人无力挣扎。
君泽举杯,遥敬那轮弯月,将愁绪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