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后世逐渐变成了不知羞耻与无耻之尤的同义,然起初却是反映出娄师德胸襟之广的。
元秀用娄师德来比较杜拂日,可见她对这杜家十二郎的印象之好。
鱼烃不由暗自皱眉。
“五哥若是不信,何不召他进宫一试?”元秀趁机道。
丰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温言道:“昨日在开化坊外,司徒王展家中女眷车马忽然出了些问题,据说恰好被你碰见了?”
元秀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正要随口应个是,接着推荐杜拂日,却瞥见丰淳身后鱼烃一个劲的使眼色,复看丰淳面上似有笑意,眼神却冷若寒冰,顿时打个寒战,乖巧道:“臣妹只是恰逢其会,而且王家的马车并未撞上来!”
“你若是喜欢出游,朕几时拦阻过你出宫?”丰淳翻脸好比翻书,脸色一沉,拍案大怒,“如此轻车简从,就算不遇歹人,重五之日,道中车如流水,人比草木,你可知道每逢这等佳节长安、万年两县会报上多少意外之事?”
“你离宫时说的什么?端午恶日,欲为母后并八弟祈福!昨日宫中赐宴,皇后当众赞你纯孝娴雅,妃嫔命妇一派附和之声,结果才几个时辰后你就从芙蓉园施施然观舟回来,撞见了李夫人!”
“我见是李夫人所以并未停留就离开了,她未必瞧见了我。”元秀下意识的分辩了一句,却被丰淳怒气冲冲的打断:“那么你从芙蓉园里出来时所搭乘的那个市井孩童呢?你可知他底细可知他来历?若他乃是刺客,或欲对你不利,薛娘不在车中,连采蓝采绿都不在,你打算怎么办?”
元秀悄悄瞥了眼他身后的鱼烃,见对方正杀鸡抹脖子的使着眼色叫她赶紧闭嘴,她立刻乖乖垂手站好,摆出恭敬的姿态聆训。
鱼烃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看似恭顺的低下了头,只是嘴角却抽了抽——那日元秀公主缠着丰淳替她拖下薛氏,丰淳焉能不知她所谓去清忘观祈福只是个幌子?又岂能真的放任她把侍卫、贴身宫女,并薛氏全部丢下,只带着于文融并一个小道童出去乱跑?
只怕这位阿家还不知道,清忘观中那叫守真的道童,早在她还没回宫时,就将元秀当日的经历、一言一行,皆详细整理,缚于信鸽腹下,送到了紫宸殿。
元秀刚刚回到珠镜殿,这边丰淳也才堪堪看完……鱼烃多低了低头,免得叫元秀看到自己抑制不住上勾的嘴角。
那边丰淳究竟心疼妹妹,将御案拍得震天响,如此声势,最后却只罚元秀将《史记*袁盎晁错列传》抄写十遍,又象征性的罚了她一个月的例钱,便沉着脸叱道:“给朕回珠镜殿去好生反省!”
元秀嘟了嘟嘴,想想确实自己不对,怏怏的应了个是,有气无力的告退下去。
她一走,鱼烃赶紧呈上一碗乌梅饮,丰淳抬手扯松了衣领,方才的怒气却消散得无影无踪,反而露出一丝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戏谑之色:“那杜拂日当真如九娘说的这么好?”
“回大家的话,奴也未见过,但其父杜丹棘当初英年早逝,颇使长安惋惜。”鱼烃道,“杜丹棘在世之时,传说工诗擅射,而且举止风流,在长安的声望不在如今的崔风物之下,杜家五房因他一人压倒其余诸支,那时候杜青棠却是如今日的杜拂日一样寂寂无名的。只是此人享寿不永,去世之时不过二十七岁,这杜拂日是他的遗腹子,平生从未见过其父,出生后不久,其母阿韦也因思念杜丹棘辞世,杜青棠便将他接到膝下抚养——若这杜拂日像杜丹棘,却也担当得起阿家的赏识。”
“这样就好。”丰淳微哂,“虽然杜青棠只有两女而无子嗣,冲着这杜拂日杜家五房唯一嗣子的身份,杜青棠便不可能不护着他,此人越出色,不仅杜青棠,整个杜氏也会为他出手……”他一口饮尽了盏中乌梅饮,接过鱼烃递上的帕子擦了擦额角,“就是不知那贺夷简在长安的胆子有多大?”
鱼烃殷勤道:“奴这就把消息传给贺夷简?”
“先不必。”丰淳摇了摇头,“此刻九娘才和杜拂日见了一面,贺夷简虽然骄横,却并不卤莽,他现在知道此事,最多上门去警告一番杜拂日罢了,这杜拂日连当面泼酒之事都能若无其事的忍下来,又何况是私下里的威胁?日后他到处避着九娘走,九娘对他如今还只是欣赏,并无男女之情,他若有意避开,以九娘的傲气也自不可能继续寻他,如此两人就见这么一回便无交集,又如何能够激起贺夷简的妒心,借他之手收拾杜氏?”
鱼烃听了,沉吟片刻,试探道:“大家既有意挑起贺夷简之妒心,为何不让阿家直接从宫中去观澜楼赴宴?或者以教导阿家骑射的名义召那杜拂日进宫?毕竟如今长安皆知宫中正在相看驸马,坏不了阿家名誉的。”
“若是如此,朕又如何能够弄清楚,朕那个看似清心寡欲的清忘观观主的姑母,究竟在想什么呢?”丰淳森然一笑,“当初她与杜青棠之间是否有私情,可是连宫里都传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