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早想好了说辞:“也不知道是哪一位道长给我的,说是有大功德的东西,我留着积积德。”
丫头们藏花藏珠子不是奇事,藏一张朱砂写的黄纸却是奇事了,一个屋子住着瞒不过人去,不如摊开来说,石桂说是积功德的,还叫人当作痴话,良姜同她好,却是半懂不懂的,绿萼却有道理:“我爹说了,字纸有神呢。”
绿萼在家里唯一能碰的就是佛经,可跟着念经有口无心,摊在她面前,她也依旧不识得,看看石桂摸着太上感应篇,还当她是真想积德。
石桂闲下来就摸着这东西,还说要绣下来,到了丫头们嘴里就成了痴话,小丫头子能识得什么字,绣经是一桩功德,可她一个睁眼瞎子,说这些可不惹人笑。
上山来时也带了些针头线脑的,石桂由着她们笑,别个看她当了真,果然分线裁布,还问了春燕讨了一支眉笔来。
她既没学过绣,也没习过字,她说要绣经,丫头们哧哧笑一回,还不住问她:“布裁了不曾?笔削了没有?再看看那线,分好了没有。”一面说一面笑。
石桂好容易想了个能正大光明学写字的由头,再不肯就这么白白放过了,别个问她,她只是笑,有时还把一把线递到人手里,叫她们帮着分线。
这么经了几回,也就没人笑她了,这事儿□□燕繁杏知道了,繁杏嘴快,叶氏性子淡,若不找些话说,她坐在房中一日就是埋头看书,摆了棋盘打棋谱,一局摆了十来年都没摆完。
在山下还能吃茶下棋打谱看书,到了山上别无事做,除了宋荫堂跟余容泽芝来请安,只是枯坐,对着山松发呆。
繁杏便把这个当作笑话讲给叶氏听,叶氏听了抬抬头,春燕只当石桂是有意出头的,前边又有瞒着绿萼出身的事在,笑一声:“不过是小丫头瞎胡闹,她只怕连姓名都认不全的,何况是这天底下第一的善书。”
叶氏顿一顿:“纵是胡闹也算有心了。”
得了叶氏这一句,石桂安心描起太上感应篇来,眉笔是硬笔,跟铅笔拿在手上差不多,她许多年不写字,才刚拿起笔来,绿萼就轻轻笑了一声,她看姚夫子拿毛笔,却不是这样。
石桂也不理她,心口怦怦跳个不停,捏着笔写下太上感应篇第一个句“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别个丫头看不明白,绿萼却轻轻咬了唇,她不识字,可家里一年比一年穷,到用不起侍候笔墨的书僮的,书房就是她打扫的,砚墨裁纸洗笔,姚夫子再叹也不肯自个儿沾手,横平竖直,这一笔笔的,倒跟认识字一般,写得又快又好。
她不单认识字,还能写,绿萼咬了唇儿,余下几个去凑上去:“竟能写得这样小。”没一个不惊讶的,石桂这才醒过神来,才学写字可不写得又大又歪,她该是没拿过笔的人,便是自个儿觉得字差得已经不能看,在这些丫头眼里,也依旧是写得一笔好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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