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急匆匆回去收拾了东西,把能带的都给带上了,加上繁杏给的二两银子,她算一算有六两多,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想由着陈婆子把她赎出去。
陈婆子卖了她的,自然也能赎她出来,就说爹娘凑齐了银子,来赎女儿回家,五两银子赎身钱,还余下一两来,除开要还繁杏的,她手上还有些东西能当,叶氏赏的春燕给的,拿出去卖了,总能还上钱。
家里这会儿不知光景如何,田里就要收麦子了,收了麦子又能有一笔钱,再苦还能苦得过遭灾那时候。
石桂越想越能行,怀里把一家一当都戴齐了,包了个小包裹,塞着给秋娘做的裙子,给喜子做的小书袋,还有石头爹做的护腰,连于婆子她都做了件外衫。
坐上船一路到了甜水镇,发足奔到陈婆子家,才要敲门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屋里根本没有人。
有邻居看见过她,知道她是陈婆子经手卖出去的,这么些卖出去的丫头,只她一个带了东西回来看,笑一声道:“乡下去了,你隔几日再来罢。”
石桂木呆呆站着,一时回不过神来,蹲在阶前泪似雨下,她自来少哭,这会儿实撑不住了,也捂着脸不想叫人瞧见。
邻居是个接生婆,看她哭得站都站不住,心里猜也猜着了:“可是主家要走了?”这样的事,也是寻常,离了故土,哪知流落到何处,一辈子都回不来。
开了门让石桂坐到廊下,倒了杯茶给她,石桂谢过她,端着茶却迟迟不喝,眼睛盯住了巷子口,问那婆子,陈家出去几日。
八月里中秋走亲戚,去了五六日,石桂心里惶惶然,盼着去了这许多日子就能回来,保不齐等会就家来了,身子坐直了往前倾,一双大眼儿巴巴望着巷口,馄饨摊子氤着一团团白雾,就盼雾里能走出陈婆子来。
她等了一刻,搁下茶又问:“陈妈妈的儿子可一道去了?”见那婆子摇摇头,心里猜测他没去,陈大郎平素不见人,走亲戚不定就能一道去,说不得他这会儿还在渡头。
石桂问了甜水镇有几个渡口,知道有东西两个,谢过茶水,走身便走,一路走一路问人,先去了东渡口,里头是鱼市,还没进去就一股腥味,一身短打,扎跟腰带,石桂知道这样的地方有人记分,扛多少拿多少银钱,往那儿一问,却有好几个叫陈大郎的,石桂一时茫然,同名同姓这许多,她一个个认了,却没一个是陈娘子的儿子。
再折去西渡,这头是运竹子木头出去的,倒比东渡干净些,石桂依法去问,那人连连点头,说是陈大郎在工棚里歇息,要带她往窄巷子里去,石桂见着黑漆漆一片,里头俱是些光着膀子的男人,退了一步:“烦大叔请了我哥哥出来。”
那几个也吃不准是不是陈大郎的妹妹,扯着嗓子喊上一声,半天也没人出来:“怕是往楼子里去了,蛮牛似的肯干呢。”说着就拿眼睛打量石桂,石桂捏着包裹,手指头紧了又紧,还是笑了一声:“必是出去吃酒了,我家去等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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