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意外失火,而是有人放火。原来当年朝廷突然下了一道令旨,竟要对燕州加征三成税,包括土地税和商税,而且还巧立了很多课税的名目。当时的燕州,虽处于平原,但河流稀少,灌溉一直是个难题,看天吃饭,非年年都能丰收,而商贸刚刚起来,这三成税一加下来,百姓吃不饱,商人无利可赚。“那个时候,我妹夫刚接手这绸缎庄,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于是带头拒缴这三成的商税。当时闹得多凶,这一条街上的商铺都关门了,后来百姓们也跟着闹,整个燕州城都要乱了。就在这关头,绸缎庄起火了,火势起的太凶,一下子烧成了火海,我妹和妹夫都在绸缎庄后院,结果你也知道了。我妹夫连着几个伙计被烧死,我妹妹侥幸跑出来,但也烧毁容了。”高员外一边叹气一边道。柳云湘眉头皱起,“所以当时放这把火的是……是官府?”“后来商户和百姓们见识到了我妹夫一家的下场,不敢再与官府硬斗,纷纷交了这三成税。之后连年都是三成,百姓苦不堪言,商铺一家一家关门,燕州成了穷地方。”高员外没有正面回答柳云湘的问题,但他这些话已经肯定了柳云湘的猜测。“朝廷为何突然对燕州多征税,而且一下多征三成,征税是大事,朝廷上下肯定要多方考量,不可能冒然就施行的。而且为何针对燕州,其他地方就没有多征,没有这道理啊。”柳云湘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来燕州后,她才知道朝廷对燕州多征了三成税,原以为是燕州地处平原,商贸繁荣才如此,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高员外左右看看,见周遭没人,才小声说道:“朝廷在燕州东北建了一座行宫,七夫人可知道?”“知道。”那行宫她还去过,建造的十分华丽。“莫不……莫不这三成税是为了建这行宫?”高员外点头,“正是。”“为何独独加征燕州?”“一来行宫在燕州,二来为建行宫而加税,必定民怨沸腾,涉及地方越多,越不好控制舆论,所以只加征一个地方,再者……”说到这儿,高员外重重叹了口气,“当时的燕州府台为了凸显政绩,讨好皇上,主动包揽了建造行宫的全部费用。”听到这儿,柳云湘一下顿住脚步,“包揽了所有费用?”“是。”“这位府台是?”“李淮。”“什么?”“现在的燕州府台亦是当年的燕州府台。”柳云湘一时有些懵,“他给皇上建行宫,废了这么大力,难道没有得到升迁?”“因当时的吏部尚书冯老多次弹劾他的酷政,招致民怨沸腾,所以这李淮在燕州做了三年府台后没有升迁反而贬去了更远的地方。”“竟是要因为建行宫,那这位冯尚书这样做岂不是在坏皇上的事?”“是,所以后来他因贪污而被革职,不过半年就病死,而他的家人遭到报复,接连遇害。”柳云湘听到这儿,一下联系起来了,“而杨贺为了保住冯家的独苗,所以将冯铮带在身边。”“是,杨贺杨大人是老尚书的学生,他在任时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力主让杨大人接任燕州府台。而杨大人为了不负老师的期望,竭尽全力助燕州百姓和商户挣脱这三成税,最后把自己给送进去了。”高员外摇头苦笑。柳云湘是震惊的,更是敬佩的,站在原地叹息许久。“不过高员外,原来你知道这么多?”知道这么多,却不告诉弘玄和薛长风,眼看着他们查了那么久没有头绪。高员外嘿嘿一笑,“这案子你要说有真相那就有真相,若说没有便没有,而且我若告诉他们,殊不知可能害了他们,毕竟……”高员外指了指上面,“归根到底错的是那位。”“那你为何现在告诉我?”“七殿下来了,那还怕什么。”柳云湘哼了一声,“有他背锅,你们自然不怕了。”高员外神色肃了肃,“若七殿下就救杨大人一命,那他便是咱燕州的大恩人了。”这话听着耳熟,有人跟她说过。和高员外分开后,柳云湘侧头问子衿:“冯铮呢?”在落霞绸缎庄外面的时候,她就没有见到他了。子衿摇头:“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人了。”柳云湘心思一转道:“他这一趟来燕州,定也有他的目的。”回到万春园,此时天色已经大黑,而严暮他们还没有回来。柳云湘不放心,一直在院门口徘徊。又等了好一会儿,他们三个终于回来了,结果一个个带着满身泥巴回来了,连严暮也如此。“你们不会又去挖水渠了吧?”严暮脸色本就不好,听到这话,脸就更沉了,气呼呼的进了院里面。弘玄虽然也是满身狼狈,倒是心情不错,走到柳云湘跟前,小声说了一句:“白日里殿下与一帮百姓挖渠,可是出了大力的。不错不错,能与民同心,这才是贤明的储君。”“那他生什么气?”弘玄笑了一笑,“大抵是觉得被坑了吧。”“啊?”弘玄笑笑,不再解释,背着手进里面了。薛长风走在最后,三个人中,他身上泥巴最多,脸上也糊满了:“我们今儿去找古县令,他一个瘸子还在挖水渠,不知谁放了水,一下将他冲走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于是我和弘玄道长忙跳下去救人。好不容易把他捞起来,但见那水将刚挖好的渠道冲了好几个口子,他急得还要往下跳,那种情况下,我们只好替他下去堵口子,这不就成这样了。”“七殿下也跳下去了?”柳云湘为了。“哎呀,那时候无论官差还是百姓纷纷往下跳,跟煮饺子似的,那场面太震撼了,估摸老七被这气氛感染,不自觉就跳下去了。”这时严暮站在台阶上,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老子是被古子安推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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