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乌云滚滚,像是要下雪了。镇北关城楼之上,守城的将士正在换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那是什么?”远处一深色的影子正在蠕动,在昏沉的夜色下,实在看不清楚。一守卫点燃火把,用力朝那边扔过去,借着闪过的火光,他们勉强看清。“好像是个人!”几名守卫举着火把出了城门,待走得近来,发现是个女子,还穿着绯色的宫装,背上插着两支箭,正艰难的往前爬,后面拖了一地的血。看到他们,宫女神情惶恐的嚷道:“快、快救九公主!”驿馆内,柳云湘正要睡下,听到外面有急匆匆脚步声来。睡在她对屋的严暮披着大氅匆匆往外走,柳云湘忙追了上去。“出什么事了?”严暮脸色难看,只道:“你先睡吧。”严暮说完就走,柳云湘更加不安心了。“我跟你一起。”严暮定定看了柳云湘一眼,“去穿上大氅。”北地夜里尤其冷,疾风如刀能把人骨肉给割碎了。柳云湘穿好大氅,随着严暮一起出了驿馆,但见一队人马已经候在外面。她不明所以,被严暮抱上马,接着疾驰而出。此时天空突然一声闷雷,柳云湘被严暮包裹的严实,这时往外瞅了一眼,才发现他们已经出关了,正走在沙漠里。左右身后的镇北将士们,一个个神情沉肃,让人猜不透什么。许久,一行人停下。柳云湘又被严暮抱着下了马,她站稳脚后,先仰头看了严暮一眼,见他脸色竟有些惨白。而他身后的将士们仿佛定住了一般,沉痛的看着前面。风吹过,带来一股子血腥气。柳云湘钝钝的转身,此地是云镜湖,昏沉沉的湖面上浮着几具尸体。一道闪电划过,瞬时照亮湖面,柳云湘借着这一眼,看清那几具尸体,不由脚下一软。皆是女尸,皆衣衫不整,当间那一具还穿着大红的喜袍。柳云湘靠到严暮怀里,这才发觉他的身体绷得很紧,胸腔距离的鼓动着。“不会的,不会的……”她是大荣九公主啊,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她!一定不是她!不等严暮下令,将士们已经下水,很快将几具尸体拖了上来。这些都是陪嫁的宫女,一个个血肉模糊,脸大多也都被毁了,看不清容貌。再就是那个穿着大红喜袍的,尽管柳云湘一直在心里默念着不是她,不是秦飞羽,但捞上来后,虽脸上有几道刀口,还是一眼能认出她来。正是九公主!她身上的喜袍被撕坏了,能看到被凌辱的痕迹,致命伤在脖子上,很深的一刀。柳云湘没忍住,呜咽一声,赶忙用手捂住。她才十八岁啊,一个活泼可爱又善良的小姑娘,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她勇敢的离开了故土,尽管内心恐惧,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可只过了一天,她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还有这些宫女们,她们大多也都是这个年纪,陪公主和亲,她们也是鼓足了勇气的,可老天爷不怜惜她们。将士们一个个低着头,神色悲痛,甚至有些哭了。他们尚且如此痛心,更别说严暮了。柳云湘看向严暮,然这一刻,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脸更白了。他脱下大氅,盖在九公主身上,而后弯腰将人抱起。其他将士也纷纷把那些宫女的尸体抱了起来,一行人沉痛的回了镇北关。驿馆内,柳云湘给九公主换衣服,她身上那些伤实在触目惊心,柳云湘双手一直发抖,还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去想,这个小姑娘当时该多害怕,多绝望。遗容整理好,柳云湘请两个将士帮忙让九公主放入棺中。再看了一眼这姑娘,柳云湘叹了口气,让他们把棺材盖合上了。来到前院议事厅,柳云湘正听到那送亲使焦急道:“严帅,切勿冲动,切勿冲动啊。此事是北金的过错,咱们应立马上报朝廷,由圣上和朝中大臣们权衡。北金理亏,一定会给我们大荣一个说法的,九公主不会白死。”柳云湘走进厅子,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茶,而后站在严暮身后。他靠着太师椅,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根本就没有在听送亲使说什么。送亲使见严暮没有反应,忙看向坐在一旁的沈云舟,“沈大人,您也劝劝严帅,还是以大局为重啊!”沈云舟垂眸片刻,问道:“朝廷如果态度强硬,那北金会如何平息这件事?”送亲使迟疑了一下,“自是杀人者偿命。”可那位是北金的三皇子,而北金一向傲慢,最多只会找个替罪羊,把今日的祸事推到他身上,算做是交代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到这儿,送亲使不由都叹了口气。沈云舟冷哼,“我在想,这位三皇子为什么敢这样对我们大荣的公主,或许在他们北金人眼里,我们大荣的命很贱吧。”“沈大人,你……”沈云舟忙打哈哈:“我也就感慨一声,此事还得严帅做主。”这时魏天进来了,冲严暮行礼道:“主帅,三军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什么?”送亲使忙问。魏天理都不理他,只看着严暮。“严帅,万万使不得!”送亲使急得都要哭了,“这一战,两国之前签的和平盟约就作废了,朝廷定会治你的罪,杀头都是轻的!”严暮站起身,睨了那送亲使一眼,“你给朝廷去信,信上只写一句话,老子不要他们一命赔一命,老子要他们尸横遍野!”送亲使脸色一白,双腿发软。“三军听令,即刻出关,直剿北金军大营,杀他们片甲不留,但那个三皇子,本帅要亲自把他的脑袋拧下来!”魏天激动道:“众将士都憋着一口窝囊气,早就想痛痛快快杀一场了!”天边泛白,镇北关大开,将士们穿着铠甲,齐队行进。柳云湘追上严暮,“在战场上,你千万保重。”严暮回身抱住她,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安心回雁归城等着,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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