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湘是午后进城的,春日阳光和煦,这里不同雁归城,到底繁华一些,两边店铺林立,行人三三两两。她牵着马边走边左右看,岳州此地渔业发达,种粮食的并不多,张琪看准商机在这里开了一家粮铺。“谁家小孩儿啊,怎么不见他父母?”“哎哟,这小孩儿长得真好看,跟那莲花童子似的。”“他好像在找他娘。”两个大婶儿路过时说道。柳云湘循着她们的目光看去,见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着浅色薄袄,头上带着羊绒帽的小家伙正晃悠着小短腿往这边走。小家伙约莫一周多了,走路还不大稳,手里拿着一个糖人,舔一口往四下看看。“娘!”小奶音很嫩,很轻,柳云湘又走近一些,发现小家伙是长得真好看,单眼皮但很有神,眼尾微微上挑,鼻子挺俏,嘴巴不大,嘴唇粉嫩嫩的。家里养的实在好,一身肉乎乎的,尤其小脸上的奶膘,太可爱了。小家伙这时看到了她,眼睛瞪大,接着咧嘴一笑,口水就流了出来。“娘!”他像是找准了目标,撒腿就想扑过来,但这时从旁边书斋出来一穿着素衫的男人,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柳云湘没看到男人的脸,只看到他抱着小家伙往前面走的背影,很清瘦,显得身上长袍过分宽松了。男人亲了小家伙小脸一下,小家伙就趴在男人肩头笑不停。柳云湘收回视线,继而翻身上马,打算往前骑一段。经过那对父子的时候,隐约听到那男人的声音。“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她在这里笑,孩子才这么小,便将什么君子之道,委实过早了一些吧。走过一段,终于看到了灵云粮铺的招牌,柳云湘忙将下了马,匆匆进了店内。掌柜的问清话后,带她进了后院,行意正在院子里捉蚂蚁,看到柳云湘,起身跑过来。“娘!”岳州驿馆,谨烟浆洗好衣服,一一搭起来。刚腾出手,便见小家伙跑过来了。“烟儿,吃。”谨烟上前,将小家伙抱起来,“砚哥儿,谨烟不吃,但你也不能吃多了,会坏牙的。”小家伙赶紧张嘴让谨烟看,“才没有坏。”谨烟扑哧笑出来,这时见陆长安进来,忙上前行礼。“大人,刚何夫人来过,跟您讨要何大人的尸体。亏得您不在,看她那泼劲儿,估计都想上手挠您。”陆长安笑,“我打不过但可以躲。”“您是君子不与女人动手。”“我是真怕她了。”陆长安摸摸鼻子,上次去何家搜查,这何夫人不让官差动她夫君的遗物,他上去劝,她就往他身上顶,吓得他差点躲树上去。岳州府台何子越在家遇害,朝廷十分重视,他身为京兆府少尹,特奉命来督办此案。可来此已经五日了,依旧没有头绪,这天越来越暖和,何子越的尸身开始腐烂,确实该还给何家了。这时属下陈恒过来,陆长安让他去通知何家人可以去府衙领尸体了。但陈恒一走,他又觉得不妥。“不行,我得赶在何家人之前再让仵作验一边尸体。”这何子越是被人乱刀杀死的,按理说是没什么好验的,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这边柳云湘和曲墨染她们汇合,原来当时子衿受伤了,曲墨染只能先带她走。虽然波折了一些,但好在大家都没事了。柳云湘一手揽着行意一手在地图上指着,“水路比陆路要快也安全,我们从岳州这边顺着大运河南下,在襄州这边下船,再往西南走不远就能到药王谷。在药王谷接上谨烟和行知,暂作休整,咱们再盘算是继续往南还是往西。”曲墨染点头,“反正我跟着你走,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柳云湘笑,“可若是离开大荣,咱们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曲墨染抚着自己的小腹,“除了师父和曲老头,我也没别的牵挂。”柳云湘见儿子心切,翌日便催着赶紧出发了。掌柜帮她们联系好商船,一路将他们送到渡口。等着商船装货的时候,柳云湘让子衿去街上买一些点心,好让行意在路上吃。虽是入了春,但乍暖还寒的,今日就挺冷。柳云湘给行意做了件小披风,此刻裹紧她,只露出小脸。小丫头哪哪都好奇,瞪着大眼睛四处看。“大船,好看。”小丫头指着一处给柳云湘看。柳云湘看过去,见是一艘画舫,挂着红绸和灯笼,确实好看。她收回视线,正想着过去跟商队的东家聊几句,毕竟要坐人家的船,得打好关系。这时旁边曲墨染惊呼一声:“有人掉湖里了!”柳云湘忙看过去,见一男人果然在水里扑腾,显然不会游泳。而画舫上的人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却没人跳下去救。这边商队的伙计许是没看到,许是没人理,总之大家忙着搬货,没谁过去救人。柳云湘见此,忙将行意给曲墨染,而后赶紧跑过去。跑到那边,她脱下外裳,助跑了几步跳进水里。她会游泳,但这水太冷,稍稍适应了一下,她赶紧朝那男人游去。从她这角度只能看到白衣飘在水面,偶尔冒出一个脑袋,但浮浮沉沉的,俨然连挣扎的力气都要没了。柳云湘过去时,连白衣都看不到了,她只能深吸一口气,浸入水面之下寻找。看到那一抹白衣正在往下沉,她奋力游过去,自身后将人拖住,先出了水面,而后往岸边游。曲墨染找来了一根竹竿,待她游近了抓住,很快就到了岸边,只是拖这这男人上来费了不少力气。柳云湘顾不得喘口气,忙将男人翻过身,本想看他还有没有救,但看到男人的脸时吃了一惊。“陆长安!”曲墨染看到是陆长安也吃了一惊,不过再看他一动不动的,不由急道:“他好像没有气息了,会不会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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