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阁二楼,柳云湘走进包厢,先看了一眼站在雕花窗前的人,他身姿秀丽,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背着身子,似乎正在欣赏面前花瓶里插得那几枝兰花。柳云湘又看向瘫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一脸市侩相,正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透着几分流气。她沉下一口气,“您便是华裳阁的东家吧?”安宏眯了眯眼,“你叫柳云湘?”“我是南红楼……”“啧,不想竟是个美人。”柳云湘皱眉,“请问您贵姓?”安宏坐起身,还探了过去,盯着柳云湘,越瞧便越是惊艳,“我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姓安。”安国公府?柳云湘心下一紧,她知道华裳阁的后台硬,但没想到竟然是国公府级别的。这一刻,她承认,她有些轻率了。这里到底不是大荣,她没有太后亲笔赐的招牌,也没有大不了找严暮帮忙的底气。“安二公子,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南红楼。”她声音放低了许多。这时掌柜在安宏耳边说了什么,那安宏脸色变了变,再看向柳云湘,嗤了一声:“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柳云湘抿了抿嘴,“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大家公平竞争,我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安宏大笑一声,“哈哈,居然有人给我讲规矩!”柳云湘皱眉:“我们一批货被毁了,损失上万两,安二公子还觉不够吗?”安宏脸一沉:“那点损失算什么,我要的是你南红楼彻底从金安消失!这么些年了,还没谁敢从我嘴里抢食儿的,你不是第一个,但绝对是最后一个!”“不过,谁让你是个美人呢!”安宏说着站起身,走到柳云湘面前,伸手想勾柳云湘下巴,但被她躲开了,他兴味儿更浓,小声道:“女子做生意,总比男子占优势,尤其是长得又这般勾人。”柳云湘退后两步,“你若不让官府放人,我便告发你私种蔓香草!”安宏啧啧,“还挺泼辣,刚好二爷喜欢。”说着,那安宏还要上手。“安老板,我便不打扰了。”这时裴容转过身道。安宏一时倒忘了他,拍了拍脑门道:“一百匹妆花云锦,一千两一匹,一共十二万两,你回头把钱送过来,咱们就算达成协议了。”裴容淡淡一笑,“再谈吧。”“行,哥哥知道你也得先筹银子,便宽限你几日吧。”安宏状似大度的说道。裴容往外走,见柳云湘正看着他,那眼神清清冷冷的,没有求救,只是有几分让人心软。“柳老板,你还欠我天香楼的饭钱,不知今日方便不方便?”柳云湘心思一转,道:“方便!”“那你先跟我回天香楼看看帐吧。”“好。”柳云湘应着再看向安宏:“安老板,私种蔓香草是重罪,你若不想法放了我们的掌柜,解封南红楼,我便告发你。”柳云湘说完,忙跟着裴容往外走,但刚走到门口,被安宏给叫住了。“裴容,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裴容转头,装作无奈道:“安二公子是不知道,如今欠账的是大爷,追账的是孙子,我这好不容易逮到债主,必须得把欠账要回来,您体谅一下吧,回头我请客,给二公子赔罪。”安宏眼神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儿,笑道:“行,哥哥不能不给你面子。”同时他又跟柳云湘说道:“想告发你二爷是吧,随便。”一直过了石桥,柳云湘才松了口气,她知道要是今日没有裴容,她可能都走不出华裳阁了。“裴小侯爷,谢谢你再一次的救命之恩。”裴容叹了口气,“安国公和圣上打小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上战场出生入死,还扶持皇上登基,为他铲除祸患,因此安国公很得皇上倚重。因这份倚重,安国公府上下在北金都是横着走的,而这安宏,纨绔子弟一个,读书习武都不行,但吃喝玩乐,欺男霸女,甚至杀人放火,这些混账事干得风生水起,有安国公府罩着,谁都不敢惹他。柳老板,你但凡多打听一些,今日也不能这般鲁莽。”“我确实没有多打听。”柳云湘诚恳道。“这里不是大荣,严暮也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七殿下了。”柳云湘瞪大眼睛,“你知道我和严暮……”裴容忙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柳云湘还想问,但裴容已经快步往前走了。好吧,人家不想说,她也不好多问。“小侯爷,你说安宏这样一个人,竟是华裳阁的东家,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妆花云锦的技艺,他竟掌握了。”柳云湘试探性道。妆花云锦源自大荣江南,因其技法复杂,除了世代传承的织布工,其他人很难掌握,不想在北金,竟然有人会这种织造工艺。“安宏娶了我们北金最大织造坊的女儿做夫人,这华裳阁便是他夫人的嫁妆。““看他那般洋洋自得,还以为是他自己的本事呢!”“他只有吃喝玩乐的本事。”“一身臭皮囊,从里到外都是腐烂的。”“还装模作样的,好似谁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似的。”“一脸猥琐相,装什么风流倜傥!”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说越有劲儿,越说越解气。等发泄完了,裴容干咳一声,“总之,柳老板认栽就是,别再招惹安宏了。”柳云湘摇头,“我绝不!”裴容挑眉,“你还没长教训?”“我来北金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那行吧,祝柳老板好运。”见裴容转身走了,柳云湘又追了上去,“裴老板,安宏给你一匹妆花云锦一千两的价格,这明摆着坑你。我有一批货正往这边运,其中就有妆花云锦,绝对比安宏的货好,价钱也比他便宜一半,咱们可以合作……”裴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柳云湘,颇为无奈看着柳云湘。“裴老板,我很有诚意的,你看如何?”“柳老板,我没有你的无畏无惧,我就想安安稳稳做生意,所以不想得罪安宏。”柳云湘皱眉,“你也怕他?”“怕倒不至于,只是不想得罪小人。”“宁愿这笔生意亏钱?”“宁愿亏钱。”柳云湘默了片刻,道:“所以你甘心自己辛辛苦苦做成的一桩买卖,结果赚的钱却进了安宏的口袋?当然,他一直说你们哥俩好,大概你真心认他这个哥哥吧。”“你!”“谢裴老板今日相救!”柳云湘说完,转过身离开,她知道裴容厌恶安宏,故意拿话膈应他。不过要想他和自己合作,还得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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