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湘跟着柳云珩出了渝州城,一路骑马疾行五十里,到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跟老侯爷他们接上头了。此时留下的人已不多,也就二十来号人。“我让他们分成几波先走了,不然这么多人太容易引起北金官府的注意,待到出了北金南关口,再等一等我们。”靖安侯说话的同时叹了口气。流亡北金五年,中间遭了什么罪不说,只是再回大荣,他心中百感交集。他说完,看向柳云湘。“你……”顿了一顿,“你跟我过来。”柳云湘微微叹了口气,跟着老侯爷走到路边,避开了众人。年纪大了,又经历这几年磋磨,腰弯了,腿脚也不利索了。看着他的背影,柳云湘只觉得是个沧桑历尽的普通老人。走开了几步,靖安侯回过头来,眉头深深皱着:“你和严暮怎么回事?”果然,他要问的。柳云湘迎着靖安侯的目光,坦坦荡荡道:“我们已拜过天地,侯爷您觉得呢?”“你是我谢家的儿媳……”“我和谢子安已经和离了,至于其他的,等回到大荣,回到盛京,您随便一打听便知晓了,我不想说太多。”见柳云湘态度这般冷,靖安侯心下转了转,猜到她可能在侯府受了委屈。“那我再问一句,家里人可还好?”“大夫人、二爷、二公子、三公子和四姑娘还在,侯府爵位没了,我也不知他们如今过得好不好。”听到这话,靖安侯不由趔趄了一下,“其他人……”“老夫人、二夫人还有谢子安他们是自作孽,但晏姨娘……因为您的一封求救信,她被割了舌头,被扔到尼姑庵,到死还念着去救您。”听到这儿,靖安侯眼泪落了下来。谢家的事,她并不想多提,说了这两句,她便回去了。趁着天还没大亮,一行人继续往南走。他们一个个穿着破烂,身为分文,也就是柳云湘带着银钱,这才没让他们饿着。走了一天,他们露宿在林子里。柳云湘靠着弟弟,“再走两日便能进南州了。”“嗯。”“很快就能出关。”“嗯。”柳云湘说到这儿,却叹了口气。柳云珩给她盖上披风,“我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小外甥和外甥女了吧?”提到两个孩子,柳云湘笑了笑,不过随后又笑不起来了,“我答应他们要带他们的爹爹一起回家的。”“他会回去的。”“他不会回去的。”在他心里,已经放下她和两个孩子了,已经没有家了。柳云湘再次叹了口气,倚着弟弟的肩膀闭上眼睛。“睡吧,明早咱们还要赶路。”柳云珩点头,“我们只能回到镇北关,去雁归城,不能回盛京见父母吧?”“等到了镇北关,让魏天将军帮忙给家里送一封信。”“嗯。”柳云湘想着严暮,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突然被打斗声吵醒,睁开眼见一黑衣人正与北征军的几个兵士打。这黑衣人功夫非常好,这几个兵士联合一起也不是对手,很快出于劣势。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有机会的,却没有伤这几个兵士。“他来了。”柳云珩皱着眉头道。“他?”“阮凌羽!”“他是谁?”“泄露我们行军路线,害三军惨败,几乎全军覆没的叛徒!”说完,柳云珩腾地一下起身,剑已抽了出来,“我一直想杀了他为牺牲的将士们报仇,今日他自己送上门,必须把命留下!”说着,柳云珩提剑杀了过去。二人一下过了几十招,而后互踢了对方一脚,才暂时分开了。“阮凌羽,你带着面纱做何,当真是没脸见我们这些兄弟吗?”柳云珩咬着牙道。靖安侯稍稍一愣,“他是阮凌羽?”“他是。”老侯爷冲上前,指着那黑衣人,“你当真是阮凌羽?”黑衣人长身而立,眼眸深了深,而后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英俊硬朗的脸庞。他看了看柳云珩,又逡巡了一圈这些曾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们,最后目光落到了老侯爷身上。“您竟还活着!”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老侯爷脸色青沉,“当年你偷走了行军路线图投敌,害我三军被北金埋伏,死伤惨重,你还脸活着,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阮凌羽嗤笑,“您说我偷了行军路线图,谁看到了吗?”“行军路线图在你身上!”“被人偷了,这样解释也行吧?”“怎么可能,军中守卫森严,北金细作决计不可能混进去。”“若是我们自己人呢?”“自己人?”阮凌羽冷哼一声,继而看向柳云珩,“这几年,你一直追杀我,几次我都险些死在你手里。”柳云珩握紧手中的剑,“我要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你没法为他们报仇了,因为真正泄露行军路线图的人已经死了。”阮凌羽耸了耸肩,有些可惜道。“你少胡搅蛮缠,分明是你……”“是大将军!”阮凌羽突然怒目圆瞪,“那一日,他借口去雁归城巡防,换了一身便衣,竟去了花街。那日我去雁归城办事,正好看到他,偷偷跟在他后面,才知他在那花街有个相好的。”老侯爷眸光震动,“我儿、我儿已战死,你休要污蔑他!”“污蔑?他常去那地儿,回头您拿着他的画像让里面的人认一认,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阮凌羽道。“即便……即便大将军去了那地儿,也证明就是他泄露的行军路线图吧?”柳云珩道。阮凌羽脸色沉了沉,“我们战败后,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泄露了行军路线图。当初我们绘制好以后,只有几个人知道,我每一个都怀疑过,最后怀疑到大将军身上。我这几年在金安,以给安宏当打手为遮掩,暗中调查,终于再次见到了大将军的那位相好,她是韩凛的人。”“一派胡言!”靖安侯怒道。“我又没有胡说,你们看过这个就知道了。”说着,阮凌羽从马背上提下一个木箱子,放到地上,打开盖子,里面赫然竟是一个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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