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安的脸皮是很厚,但也不是刀枪不入的,他哪还能吃下,骂骂咧咧的走了。恶心了谢子安,也恶心了自己,柳云湘哪还有胃口,带着子衿出门去了。来到灵云粮铺外,看到一伙年轻力壮的围在门前,手里都拿着家伙事,正叫嚣着让里面的人开门,继续卖粮食。柳云湘微微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她也预料到了。上次卖给严暮十万石粮食的时候,她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每天灵云粮铺卖粮时,京郊大营的人来维持秩序。她是为救人,而严暮职责是守护城内秩序,所以她提这个条件原也是他分内的。见京郊大营的人赶来了,柳云湘安下心来,正打算回府,却见从西街又来了一群,竟有上百人之众。他们围住一个铺子,先用火把把门烧了,而后闯进去打砸。远远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被拖出来,应该是铺子的东家,全身是血,扔到地上后,一动不动的。而这边,那些年轻也和京郊大营的动起手来,整条街一下就乱了。“夫人,咱们快回去吧!”子衿护着柳云湘道。可回去的路已经被堵住了,而那伙人朝这边逼来,柳云湘忙指着旁边的胡同,“我们从这边绕过去。”主仆俩进了胡同,东拐西绕了一阵儿,外面哪哪都乱了,一时真不好露面。不过据这里不远就是她之前置下的院子,陆长安隔壁那座,正好可以避避。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安全进到院里,两人才松了口气。柳云湘暗暗懊悔,不该出门的,但她确实没想到大白天的外面会这么乱。这院里还算干净,靠西墙种着一棵紫薇树,这个季节正是花开的时候,一团团一簇簇的,不过是红色的花瓣,如火如霞光。子衿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柳云湘让她放到了紫薇树下。她仰靠着椅子,看着满树的红花。约莫有一个多时辰,外面喧闹声不断,远远还能看到火光。柳云湘皱起眉头:“子衿,我不放心粮铺那边,你去看看。”子衿摇头,第一次不听柳云湘的话。柳云湘笑,“这巷子隐蔽,咱这院门也结识,再说那些人主要打砸的是街上的铺子,不会来普通百姓家的,你放心去就是,凭你的轻功,只消半柱香就能一个来回。”“我守着夫人!”“张琪是不是总给你吃的,也许他现在就遇到危险了,你不去救他?”一听这话,子衿迟疑了。“那夫人别乱走。”柳云湘忙点头,“我听子衿的,绝对乖乖呆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她这话刚落,子衿一个跃身就不见了。柳云湘仰头继续养神儿,这时一只风筝突然落到了树冠上,困在了繁花之中。她稍稍一愣,站起身想够,但是够不到。看着身后的椅子,她挪动到风筝下面,小心的踩上去,刚要伸手去拿,余光却瞥到一人趴到墙头上,也刚好伸手过来。她转头望去,隔着一枝紫薇花,她看到那人的眼,如三春桃花,潋滟生辉。她微微侧头,看到一张皎如明月,光华内敛的面容。严暮是美的,但带着阴气,美得森冷。犹如数九寒天的冰刀子,美得让人心惊胆战,不敢直视。而眼前之人的美,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尊神,华美但让人敬畏。肃平王世子,陆长安。生于王府,身份贵重,又文采斐然,名动天下。此刻这位世家公子趴在墙头,看到她时又惊愕又赧然。“三……三夫人!”柳云湘干巴巴的一笑,“世子。”二人面面相觑,一个在墙头一个踩在椅子上,姿态都不太雅。“这院子的主人是你?”“对。”陆长安忙想作揖道谢,但在墙头上,实在做不到,只能口头表达谢意。柳云湘忙摆手,“我卖粮,你买粮,钱货两清,如此而已。”“不,三夫人于在下是救命之恩。”“世子言重了!”“三夫人宅心仁厚,在下自问不及,但这份恩情必定铭记于心,他日若有偿报之日,实在在下之幸。”“真不用。”“不不,有恩不报非君子。”“真言重了……”“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柳云湘抿嘴,陆长安是谦谦君子,饱读诗书,风度翩翩,但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啰嗦。隔了一世,她又听到他絮叨了。“三夫人,请受在下一拜……”陆长安说到激动处又忘记自己在墙头了,这下比之前更尴尬,“总之……”柳云湘忙打断陆长安,指着树上的风筝问:“你的风筝?”陆长安不好意思道:“闲来无事做的,本来剪断绳子,想让它飞更远,不想一头栽这棵树上了。”柳云湘干笑,这没一丝风,放什么风筝啊!“之前夫人在这院放风筝,当是在下正苦闷之时,夫人剪断绳子,那风筝飞向更高远的地方,在下见之豁然开朗。夫人不止救了在下一命,更为在下指点迷津,脱离困苦,如此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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