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定远侯府，柳云湘下车后，先看了一眼胡同口的贞洁牌坊，许是下了几场雨的缘故，那牌坊斑驳了许多。守门小厮去里面传话，等了不多一会儿就出来了。“老夫人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请王妃见谅。”柳云湘淡淡问道：“可说了是本宫？”“说了。”柳云湘垂下眼眸，这老夫人估摸是猜到她来他们定远侯府的用意了，再加上之前一些摩擦，便是连她这个镇北王妃的面子都不给了。“那你再去禀一声，本宫倒也不是非要见老夫人，只是你家大爷欠的帐总该要还了。”那守门小厮有些疑惑，“我家大爷欠了王府的帐？”旁边子衿掏出一沓账单，甩了一甩，“诺，白纸黑字，还有你家大爷的借据，还钱吧。”守门小厮见主仆俩这架势，还真像是上门讨债的，当下赶忙又去禀报了。这次去的时候长，好一会儿才匆忙跑来。“王妃，我们，我们老夫人请您进府。”柳云湘嘴角扯了一下，让那小厮带着进去了。“你家大爷可在家？”“这……”“想来老夫人刚才已经和你家大爷核对过了吧？”小厮没想到柳云湘猜的这么准，只得小声应了一声。柳云湘淡淡一笑，老夫人很清楚她大儿子什么德行，生怕柳云湘声张出去，因此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将她请进府了。来到东院，进了垂花门，又来到正屋，进了厅堂，但见那老夫人坐在正位上，见到她进来，先不冷不热的睨了一眼，而后才徐徐起身行礼。“王妃，你府上是没有账房还是怎的，竟要劳您跑一趟，实在大题小做了。”老夫人行了礼便自顾自坐下了，甚至没有请柳云湘坐下，而语带讥讽，竟是有些不屑。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是最低的。她是王妃，也是商人，因此在他们这些世家夫人眼里，便会觉得她低她们一头。柳云湘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道：“原是应该让账房跑一趟的，不过只怕他做事太认真，一项一项核查，这柳红院的，庆来赌坊的，甚至于万春戏班的……”“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王妃上茶。”老夫人忙打断了柳云湘的话，冲身边婢女喝了一声。柳云湘笑了笑：“这一厚沓账单，其实本宫也记不太清了，总之都是三教九流那些地方。本宫念着与侯府的交情，便让下面人将这些账先还上了，账单这才汇集到我手里。”老夫人皱紧眉头，她知道自己那大儿子不争气，已经放任不管他了，可他闯了祸，连累的还是他们定远侯府。婢女送来茶水，老夫人起身走到柳云湘跟前，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多谢王妃帮忙，那这些账单……”“不急。”柳云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了，老夫人病了？”老夫人见柳云湘身边的婢女将账单又收了起来，不由沉了口气，“着了风，一直头疼，本是怕病气传给王妃，这才没有请王妃进府。”“本宫身体很好，不怕你这点病气。”“是。”“今日本宫来还有一件事。”说到这儿，柳云湘不说了，又端起茶细细啜饮着。老夫人自然知道她所为何来，见柳云湘不说话，她只能开口道：“我家思芙无德无才，实在配不上柳二公子，这门亲事还是算了。”“本宫瞧着六姑娘很好，只怕本宫的弟弟不入老夫人的眼吧？”“不不，柳二公子德才兼备，是个好孩子。”柳云湘笑了笑，“那便是老夫人已经为六姑娘谋了别的亲事，本宫没有猜错吧？”老夫人看向柳云湘，她知这镇北王妃的本事，想来已经知道了，“大荣、北金和西越三国要合盟，以和亲为基础，大荣需挑两位公主分别嫁去北金和西越。皇上膝下未出阁的只有十公主了，他还要从世家里挑选一位姑娘，先封公主，而后和亲。几大世家里，其实年龄合适，有才有貌的不多，我家思芙许是有这个福分的。虽然我们侯府与侍郎府已经定亲，但人各有志，想来柳二公子及王妃也能理解。”柳云湘失笑，“老夫人觉得这是福分？”“自然是福分，那北金新帝刚登基，后位空虚，即便不能为后，四大贵妃之位也是空的，思芙嫁过去总比嫁进日渐没落的侍郎府要好许多。老身这话虽然刻薄，但父母为子女总是考虑的要长远一些，望王妃体谅。”“听闻这十公主的母妃因触怒圣上被赶出宫，十公主随母一起，这些年未回过宫。老夫人是笃定皇上不喜这个女儿，因此只要您去求皇上，定能让六姑娘嫁去北金而非是西越，对吧？”话说到这份儿上，老夫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老身确实打算进宫求皇上。”“北金新帝冷雨霰，这个人我太熟了，是个野心极大，但心狠手辣的主儿。我不知道六姑娘嫁给他会不会过得好，但他后宫确实很空。”老夫人挑眉，“王妃认识这位新帝？”柳云湘笑：“想来我若是写一封信让他点名娶十公主，而非你家六姑娘，他应该会听我的。”老夫人脸一沉，“王妃这般太不仁义了吧？”“老夫人，你毁我弟弟的姻缘，还让我仁义？”老夫人一拍桌子，“老身不信堂堂北金皇帝竟然会听你的！”“那你不妨赌一赌，若是输了，那六姑娘只能嫁去西越，那地方穷山恶水不说，民风更是彪悍。听说女人在那里就像物件一样，可以随意打骂，过得根本不是人的生活，还可以送来送去，甚至男人一高兴就会将女人奖励给下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柳云湘说着的时候，见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青，眉头也越来越紧。“老夫人想让六姑娘给侯府争光，可尊荣这些本来就是虚的，您要付出的可能是一辈子再见不到六姑娘，你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她想您也只能默默流泪，何必呢。而且相信老夫人了解过云珩的人品，六姑娘嫁给他，虽没有荣华富贵，但一定会过得很幸福。”说到这儿，柳云湘站起身，淡淡一笑道：“还是按着之前约定好的日子给他俩成亲吧。”“王妃何必为难老身……”“这一沓账单，本宫会当做贺礼，到时会送给老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