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得了,这有什么好争的?他这几日陪我们吃饭喝酒了吧?还陪我们作诗了吧?他也没干坏事吧?那不就得了?”
和祝青臣不一样,他们都把这次分别,当成永别。
回乡之后,山高路远,只怕无缘再见。
不必深究,就把他当做一个好心送行的同僚、关心他们的小辈,有何不可?
*
一直到官道上的几驾马车,变成了几个小黑点。
祝青臣才转身回去。
日头初生,他回到家里的时候,熟悉的老太监就在门前等着。
他笑着道:“祝学官回来了?君后前几日又请学官找几本古籍,不知这回可找着了?”
这是他和谢明月约定好的暗号。
老太监一说古籍,他就知道,他得进宫了。
祝青臣颔首应“是”,去书房拿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便又一次跟着老太监进了宫。
*
关雎殿。
祝青臣甫一出现,林星和谢明月就忙不迭迎了上来。
“夫子!”
“祝夫子来了!”
怕被宫人看出端倪,这还是他们收敛过的表现了。
祝青臣拂袖落座,拿出准备好的书册,和他们讲了一会儿。
表面功夫做得差不多了,谢明月便以各种理由屏退侍从。
宫人退下,关上门扇。
两个学生都围在祝青臣身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再喊了一声:“夫子。”
“诶。”祝青臣笑了笑,分别拍拍他们的肩膀,“你们两个,这几日过得还好吧?没有受委屈吧?”
“没有。”林星摇晃着并不存在的小狗尾巴,“老师刚走那天下午,我就搬过来和师弟一起住了,有他帮我撑腰,吃得饱、穿得暖,宫里也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了。”
“嗯。”祝青臣按着他的脑袋,“为师看着,额头上的大包消下去了不少,应该是过得不错。”
他又看向谢明月:“你呢?”
谢明月道:“有劳夫子挂心,一切都好。”
祝青臣又问:“萧长旭那边呢?有为难你们吗?”
“有!”一提到这个,林星就来劲了,“就昨天晚上,我都睡下了,萧长旭忽然摸到我的房间里,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想和我……和我……”
他说不出口。
“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这几天没生病,就没有鼻涕。”
“啊?”
林星小声道:“所以是谢师弟过来救的我。”
谢明月道:“萧长旭过来的时候,我也知道,所以带着人过去敲门,萧长旭还会顾及我,就没再做什么。”
他忧心忡忡:“不过,这次我能拦住他,下次就未必了。等他没了耐心,只怕林星免不了要被……”
“所以我给你们带了这个。”祝青臣从带来的小包袱里拿出两个小药瓶。
“这是?”
“一些小药丸。吃了会使面色苍白,身上发热,看起来就像风寒一样。”
谢明月马上就明白过来:“夫子是让我们装病?”
“对。”
他们一个是君后,一个是“预备男宠”,若是萧长旭真的想对他们做什么,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除非是外力所致,他们不能侍寝。
祝青臣思来想去,还是装病这个办法最好,至少能管上几个月。
谢明月双手接过药瓶:“我再看看有哪些太医可以收买,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也好。”祝青臣叮嘱道,“不过是药三分毒,这东西也不好多吃,你们自己把握。”
“是,夫子放心。”
师生三人再说了一会儿话。
祝青臣略一思忖,把埋在心里的那个名号挖出来,问:“明月,你可知道岐王?”
“岐王?”谢明月应道,“听说过,他是先帝第四子,也是萧长旭仅剩的兄长。”
祝青臣忙问:“你可知这岐王才能如何?治下如何?”
谢明月皱着眉头,似乎欲言又止:“岐王从前……才能应当不错,岐山在他治下,还算太平,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出来。”
这样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可是,祝青臣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字眼——
“从前?”祝青臣疑惑,“为什么说‘从前’?”
“因为……”谢明月顿了顿,“岐王已经疯了。”
“疯了?!”祝青臣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坐直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日。”
“前几日,萧长旭为了敲打岐王,命人将几位皇子的头颅砍下,用锦盒装着,送给岐王。”
“听说,岐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锦盒,被吓得直接从马背上跌下来,再醒来时,言行无状,好几个侍卫都按不住,已经疯了。”
“萧长旭派去的暗卫传信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在他旁边,留心看见了。”
锦盒?
祝青臣不由得想起自己上次出宫时,撞见的场景。
两个官员,两列侍卫,好几个锦盒。
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他的面前。
所以……
那些盒子里装着的,都是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