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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失控了?”
雷德利把由宰相签署的特赦令拿在手上,之前见到回归下属的喜悦切切实实的凝固在脸上。
“是。”维塔点头,然后拉开盖在脸上的乌鸦面具。花瓣的眼睛和草皮的脸不被掩盖的露出,而这一瞬间,维塔也清楚的感觉到义手上能探测敌意的阿曼达之指发出了针对雷德利的再明显不过的尖锐警报。
这也是眼前的雷德利这身为和邪异以及失控者斗了一辈子的调查员高层的正常反应,现在关键是他接下来的处理方法。维塔心里清楚,在赫里福德这个与帝都中隔着十万八千里,还被斯蒂芬妮经营了许久的城市中,宰相或者丁妮生的敕令可以是效力非凡的公文,却也可以只是一张质地稍好一些的信纸而已。
而所伪造的斯蒂芬妮的手令不到万不得已,维塔根本不想使用。
一切都将取决于面前雷德利的态度,他单片眼镜反着光,不知道是在打量文件还是在打量维塔已经成了怪物的脸。玛丽莲依旧看似闲适的抱着手倚靠在门边,视线在办公室和走廊间移动,又不断对这边投来好奇目光的其他同事报以瞪视,又或危险的微笑。而艾比却是满脸好奇的东张西望,她还是第一次进雷德利的办公室来着。
终于,像审判降临。雷德利沉默许久,才忽然靠回他的椅背,手揉了揉他的眉心,语气中满是无奈:“你是怎么搞得?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的语气已经放缓,阿曼达之指感受到的来自他的敌意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消失不见。倚靠在门边的玛丽莲眨眨眼睛,小小的呼了一口气,将脸别向办公室之外。而维塔也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发生了很多事情。”
“嘿,还不如什么都别说,”雷德利斜眼:“你是怎么保持理智的?”
“艾比在帮我的忙。”
“真是奢侈,”雷德利叹气:“看来是个例?那就没什么可研究的了。”
上司和下属间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雷德利把他的单片眼镜摘下,用衣角胡乱的擦了擦:“对了,维塔……你还剩多少时间?”
“一到三个月吧,”维塔揉了揉艾比的头发:“得看艾比会不会为了我再努力一些。”
说完,玛丽莲便转过头来冲着维塔怒目而视,而艾比同样毫不留情的把维塔揉她头发的手挥开。
雷德利忽然失笑,有些感慨:“唉,真是……你剩下的时间居然比我还要少。”
雷德利之前在护工以及蒂塔对城市的袭击中挥舞了太多次月光剑,失控而死的结局早已定下。可没想到维塔在这方面居然一骑绝尘,比他先行了好几步。
这名调查员高层不再犹豫,扯出一张任命状样的纸飞快书写:“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我给你转调查员的文职,薪资待遇不变,如何?嘿,本来还想你回来的时候让你接手下我的工作来着,可惜。”
维塔点头,最后这几个月能悠哉的生活简直再好不过。甚至连待遇都未曾减少,雷德利已经对自己施以了最大的照顾。
可雷德利却手指交叉,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自己。
维塔恍然,打开相框小门,把之前雷德利给他的配枪,以及相关调查员的证件放在雷德利桌上。后者点了点,皱起眉头:“就这些?我记得你走的时候可是把我的武器库给洗劫一空了。”
玛丽莲敲了敲门框:“老东西,任务中有损耗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嘿,”雷德利看起来有些悲伤的摇摇头:“我已经被赫里福德最锋利尖刀当外人了,当初我的亲密战友居然不帮我说话?这像话吗?”
玛丽莲撇嘴,雷德利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睛:“对了,还有你的阿曼达之指……”
“算了,这手指你还是留着吧。”这名调查员高层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摇头:“我累了,你赶紧去放你的假。快死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亲自来帮你收尸。”
“好。”
雷德利彻底瘫在他的椅子上,单片眼镜被随意放在一旁。维塔点头,起身,冲玛丽莲打了个招呼,便要离开他老上司的办公室。
只是,走到一半,维塔却忽然回头:“雷德利教授,您最近休息的不太好?”
煤油灯下,阴影在雷德利的眼边洒下了厚厚的阴霾。只有在维塔现在这个角度,才发现阴霾之中还藏着宛如有所实质的黑色眼圈。
“赶紧走赶紧走,不关你事。”雷德利耸肩,把单片眼镜带回,椅子旋转,面对着墙壁,背对着维塔。
……
从调查员之家中与玛丽莲并肩走出,精灵老板已经不知道藏去了什么地方。走到街上,吸了一口因为雨水而潮湿的空气后,玛丽莲抬起胳膊肘捅了捅维塔的腰:“现在,你有什么打算?是先回你家看看你弟弟妹妹,还是……”
然后,她眼神游移,声音细若蚊蝇:“……还是先去我家住下?”
艾比起哄般拍拍手,维塔则是仔细思考,点头:“住下肯定是要住下,但现在也没必要回家。”
“瑟薇和安德鲁应该也在教会和骑士团,我们得顺便去和这两家打打招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