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亨利却是摇头:“你是例外,是唯一那个绝对不能被我涂颜色的。一半的人被袭击,我会给剩下一半人涂,然后又是一半,再一半。直到只剩下你我。而我会是被涂装的最后一个。”
说完,几个同伴自觉站起。亨利提起笔向他们走去。
“荒谬。凭什么唯独不能牺牲我?”费尔顿冰冷的声音叫住:“要么,你们把这个念头扔掉。要么,就让我成为第一个被涂装的……”
“不行,费尔顿,唯独你不行。”亨利咬牙,总算转回身:“你不要和我说大家都一样,你只是个普通工人之类的话!看看我们的现在,我们从一群阴沟里的老鼠发展到现在和当世最厉害的伟大存在掰腕子,是什么丁妮生的功劳吗?是你说的那个乌鸦先生的功劳吗?!”
“不是的!”亨利的声音略微提高:“丁妮生只把我们当做一伙消耗品的工具,而你的那位乌鸦先生除了甩下几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是你,因为你,我们才走到今天,因为你,所有所有的黑户才团结起来的!”
“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死,但没你就是不行!”亨利最后几乎是低吼。
费尔顿沉默,抬起眼睛。伙伴们眼神殷切,对他自己却更类似沉重的压力。很快,费尔顿咧开嘴,冷笑:“我倒是很失望,我想要的一直以来就只有公平,公平,就他妈的公平而已!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真觉得我是像帝皇那样……”
“但是,费尔顿先生,”这次是底下的同伴开口:“如果您追求的是公平,那为什么不对你自己更公平些?每次的每次都要亲赴险地,身先士卒?”
费尔顿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什么。但半空尖锐的声响表明又一轮火炮的袭击正在接近。众人纷纷起身,他们停留的地方本就离掩体不远,只要按既定的章程躲避就……
忽然,费尔顿眉角一跳。一个熟悉的矮个子从废墟的那边小跑过来:“费尔顿,费尔顿先生,我找到路了!”
是小吉米,他长了雀斑的脸洋溢着兴奋,冲这边跑来。可似乎因为他的视线被报童帽所遮蔽,小吉米一时间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已经被某种黑暗遮蔽。而那黑暗还带着橘色的轮廓,如同降临地面的阳光。
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只是天一枚小小的炮弹携带摩擦空气得来的余温,不知不觉间遮蔽了那小小报童帽头顶的太阳而已。
费尔顿抿嘴,原本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掩体中。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那原本是丘陵地带的教会修士,现在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做黑户一份子的亨利却是抢先一步回头:“我去。”
说完,亨利跳出掩体,踉跄了一下。原本身为修士而养尊处优的环境没有给他太好的身手,冲出掩体的模样稍显狼狈,而画笔也已经被他扔下。对已经在半空中的钢铁,画像再真也毫无意义。
直到亨利拉小吉米,却已经惊觉有些来不及。怀中的孩子脸浮现惶恐,亨利朝掩体那边遥望,在回去之前头顶的炮弹一定已经砸下来了吧。
这就是自己的结局?亨利有些泄气,却感觉有人从侧边拉了自己一下。
然后,他抱着小吉米一起翻倒。炮弹在这时于地面炸开,朵朵橘色的火焰在大地绽放。亨利捂住耳朵,又本能般把嘴巴张大,吼叫。这是费尔顿教的在巨响中保护听力和平衡感的方法。
直到周围又一次稳定,拉了一把自己的那人有些不耐的拍打着亨利的后背。亨利回头,感觉喉咙几乎出血。拉了自己一把的果然是费尔顿,他温和的笑中带了一点嘲弄:“不愧是教会的高材生,吼都吼的这么及时。”
他们对视一阵,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在两人心底升起。费尔顿呼气,之前映入眼帘的那只干枯的手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在,自己保住了亨利和小吉米,让他们的双手没有成为那种焦黑的样子。
然后,费尔顿忽然发现亨利瞪大了眼睛,手开始狂乱挥舞,却因为刚刚的吼叫而一时间说不出话。不祥的预感在从费尔顿心里炸开,可自己的听力同样没有恢复。是空袭又一次来了?
几乎毫不犹豫,他和亨利共同搀扶着坐起。费尔顿回头,总算知道是什么让亨利如此慌张。
因为城市在崩解。斯蒂芬妮的“自杀”卓有成效,整个城市的一切都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影响下自行碎裂。巨大的石头和砖块从建筑脱落,地面开始陷出一个又一个大坑。
他们头顶亦是如此,同伴们从掩体中跑出,可自己这边来不及了。
砖石和钢筋的瀑布朝他们砸来,亨利用自己的身体想去掩护小吉米,而费尔顿只是冲着纸片,用沙哑而走调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停止攻击,现在我们得全力修复城市,修复我们的家……”
话音未落。
砖石和钢筋砸下,直接将他们埋进了地底。接着,失控的火焰在那片埋了他们的废墟悄然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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