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曼默默地擦掉额头的冷汗,好吧,今天大家都不正常。
两碗酸辣粉摆在桌上,宁景徽优雅地抬手往自己面前的碗中放了五勺辣椒,杜小曼小小声地在一边说:“安、安公子,我们店里的辣椒很凶猛的,你……”
宁景徽向杜小曼温和地吐出两个字:“无妨。”
清醇的声音让杜小曼的心砰砰砰多跳了几下,无措地笑了笑。咳咳,既然人家都说无妨了,那她也不好再说啥了。
谢况弈斜眼看了她一眼,舀了满满五勺辣椒面放进自己碗中,抓起筷子,宁景徽也拿起长筷,不愧是宁右相,拿个筷子的动作都如此优美。
这一局,让杜小曼很担忧,谢况弈乃江湖侠少,耐锤耐炼,而且身有内功,再怎么看都比文弱的宁景徽强悍得多。
但是——
杜小曼目瞪口呆,直直盯着眼前。
谢况弈汗湿衣衫,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捧着一块手巾,不断地打喷嚏,连双眼都是红彤彤地。
他对面的宁右相恰在此时放下筷子,拿一方手巾轻轻揩了揩嘴角,依然优雅如拈花微笑,脸上不见半丝不同的颜色,更没有半颗汗珠,神清气爽,好像刚刚不是吃下去加了五勺辣椒面的酸辣粉,而是喝了一杯清茶。
神!宁景徽是辣神!
杜小曼用看天神的目光崇拜地看着他,恭敬地捧上一杯凉茶。
宁景徽接过茶杯,随口道:“再多放些花椒,味道会更好些。”
比吃辣也比过了,茶也喝了,杜小曼自然要问宁景徽,今天前来,所为何事。
宁景徽放下茶杯,道:“哦,偶尔路过,顺便就进来了,没想到却白吃了顿不花钱的饭。”又像不经意般地问,“对了,最近听说杭州城内,半夜入室盗窃者甚多,不知杜公子最近夜半可听到什么动静。”
杜小曼心里一惊,看了看宁景徽那双云淡风轻的眼,心道,难道月圣门昨天晚上来招安她的事情宁景徽已经知道了?
那么宁景徽知道了这件事,自己是女扮男装的事情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他又有没有将慕王府的王妃出逃和这件事情联系起来?
杜小曼心中七上八下,却也语气极其平常地向宁景徽道:“我晚上一般都睡得很死,什么都没听见,最近闹盗贼?哎呀那还真要小心点了。”
谢况弈在一旁插嘴:“你害怕么?不然我叫几个弟兄来你楼中值夜?”
杜小曼连忙道:“不用不用,这条街上富丽堂皇的店铺酒楼这么多,哪里就看上了我这个穷店。”
谢况弈脸上辣出的红潮已经消退干净,一边慢悠悠地品着茶,一边慢悠悠地说:“唉,杭州城真是一天比一天乱,最近又闹出几宗命案,至今仍未拿到真凶,成天见当官的大人们忙个不停,真不知在忙什么,正经事情没办出多少,光看见他们喝茶了。”
谢少主本来就对宁右相心存芥蒂,刚才吃辣又输了,所谓仇上加仇,说话凉不凉热不热的,让杜小曼听得直冒冷汗。
宁景徽倒不以为意地笑道:“谢少主不愧为少年侠士中的翘楚,如此忧心百姓安危,碌碌庸庸的官员们委实应该汗颜。”
谢况弈正色道:“安公子,说真的,杭州城内如今人人自危,不知哪天哪家的男丁性命不保,真凶一日不除,杭州一天不得太平。不知安公子你对月圣门,又何看法?”
杜小曼发现当前的场面貌似自己已经插不进什么话,索性退到一旁拖了张凳子坐着听。
宁景徽道:“月圣门,其实是一群可怜的女子。”
杜小曼怔了怔,看向宁景徽,右相大人肯说这句话,就算是假惺惺说的,也很不容易了。
一旁一直站着的时阑忽然说:“杀了这么多的男人,还说可怜,安公子说此话,似乎有些矫情了。”
当下的局面似乎颇暗潮涌动,杜小曼老老实实地坐着。
宁景徽淡淡道:“本是可怜女子,入了月圣门,做出这些行径,却更可怜。”
时阑不再说话,谢况弈道:“管他可怜不可怜,总之闹到这一步,不收拾是不行的。”神色郑重,向宁景徽道,“我虽不看不习惯朝廷官员的做派,但唯独此事,倘若有需要我白麓山庄出力的地方,白麓山庄义不容辞,就算朝廷查不出来,武林同道们也不会罢手。”
话中隐藏的意思,十万八千里都听得见。
宁景徽向他笑了笑:“谢少主的这番为民的好意,如果朝廷的官员得知,在下相信,也一定会很感激谢公子。”说罢,站起身,抬了抬衣袖,“打扰了半日,在下还有些事情,便先告辞了。”
与众人客客气气道了别过,抽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