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剑意在剑池里吗?剑池又在哪里?走过漫长的甬道,来到陵外,他站在高台之上,左手扶着腰后,右手握着黄纸伞,望向眼前的草原。
此时已然黄昏,远方的太阳已经来到每夜的固定位置——草原的边缘、地平线的上面。一望无垠的草原,在红暖的光线下,仿佛在燃烧,那些隐藏在草原里的水泊,就像是无数面小镜子,映照着天空的模样,他的身后,是周独|夫的陵墓。
如果此时看到这幕画面的,是位伤春悲秋的才子,大概能够感受到更多的悲凉感觉,感慨世间一切事物都敌不过时间,但他没有。
落日还挂在遥远的草原边缘,陵墓四周却忽然下起雨来。
他举起黄纸伞。
啪啪啪啪,雨点落在伞面上,变成无数小水花,不停地跳跃,然后落下。
他释出神识,通过伞柄向上延去,直至伞面,最后像那些小水花一样跳跃,离开,向着陵墓四周的草原里散去。
他熟读道藏,确信那道剑意不可能产生自我的意识,既然没有自我的意识,那么便不可能主动改变自己的状态。最开始的时候,他能在寒潭边感应到,是因为剑意本就一直存在,等待着被发现,那么现在剑意不应该、也不能够主动消失。
一件事物如果不是主动消失,却无法找到,那么肯定就是被人藏起来了。
陈长生站在雨中,向草原里散发着神识,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同时开始梳理靠近这座陵墓时发生的那些变化——就在徐有容看到陵墓的那一刻,那道剑意便消失了。当时他以为是剑意完成了带领黄纸伞来到这里的使命,所以消失,现在他冷静下来后得出前面那番推论,自然确定并非如此——那道剑意,应该是被某个“人”藏起来了。
那个“人”应该就是这座陵墓。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陵墓。
由巨大石块堆成的陵墓,越往上越陡,高的不可思议。
他站在陵墓的正中间,眼中的陵墓更是高的仿佛要刺进天空里的云层一般。
他的视线顺着陵墓的顶端,落在那片灰暗的云层上,只见那处黑云滚滚,深处隐隐有闪电不时亮起,显得格外恐怖。即便隔着数千丈,他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云层里那道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气息——陵墓是周园的核心,这道气息应该便是周园规则的具象。
雨势越来越大,陵墓间的巨石尽数被打湿,每级石块之间,有无数道细细的瀑布在流淌,如果有人从陵墓外看过来,一定会觉得这幅画面很壮观,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但站在陵墓里的他,只能感到惊心动魄,自然感觉不到美。
“如果有时间,应该离开陵墓的威压范围,看看那道剑意会不会再次出现。”
他默默想着,然后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握着黄纸伞,再次走进陵墓里。
徐有容已经醒了过来,脸色依然苍白,但看着似乎好了些,恢复了些精神。
他问道“你在喊我?”
陵墓外的雨太大,虽然有伞,他还是被打湿了,看着有些狼狈。
徐有容没有取笑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听错了。”
陈长生心想大概是太过担心她的伤势,真的产生了幻听。
徐有容静静看着他,麻布下的双手微微握紧。
先前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他不在身边,四周一片幽暗,她竟有些害怕,更准确地说是心慌。
自血脉觉醒以来,她从来没有心慌过。
她知道,这和对他的依赖无关,与那些****更无关。
这是意志消沉的表现,她越来越虚弱,即便是通明的道心也开始渐渐黯淡。
这是死亡的征兆。
陈长生在她身边蹲下,伸手搭脉,沉默很长时间后,笑着说道:“嗯,药力正在散开,毒素就算清不干净,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谎言讲究真九假一。
他这句话里就没一个字是真的。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淡然说道:“你知道自己的笑容很假吗?”
陈长生身体微僵,呵呵笑着说道:“笑容怎么会假?”
徐有容微笑说道:“确实不是假,是傻。”
陈长生装着有些不悦,说道:“就不喜欢你这种清冷骄傲的口气。”
“我会注意的……至少,在你的面前。”徐有容说了一句他没有想到的话。
陈长生愣住了。徐有容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你刚才笑的像哭一样,确实很傻,而且谁都能看出假来。”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下了头,伸手把麻布的边缘向下拉了拉,替她把脚盖住。
“那药没有用,对吧?”
她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很平静,仿佛不知道他的回答将会决定自己的命运。
……
……
(下一章还是晚上七点一刻,有存稿的感觉,真是有些不习惯,有些得瑟啊……另外,这几章修了很多遍,可以敢让大家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