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翠柳低着头,一脸沮丧的走了进来,手中拿着托盘来收拾碗碟,她看上去很难过,若君知道她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周太太责备了,心里很抱歉,开口说:“对不起,翠柳,让你受牵连了。”
翠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睫毛,瘪了下嘴,摇摇头,蠕动了下嘴唇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转身走了出去了,到了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喊了声:“大少爷!”
若君赶紧擦了擦眼上的泪痕,拢了拢松散的头发,翠柳的身影闪过后,门口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影,他的身高并不比瑞康矮多少,只是因为脊柱的弯曲,使他驼着背,故而好像矮了很多。这次他的右脸对着她,远远的她看着他,他的右脸和瑞康是多么的相似,一条浓浓剑眉,漂亮而多情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他站在门边上,并没有走进来,眼睛一直看着地上,他看上去很紧张,犹豫了良久,伸出手指在门框上轻轻的敲了两下。
“我……我……可以进来吗?”他小心的问。
他的卑微,他的局促不安,他的脆弱,令她心中怜悯心大作,但是她还是害怕他的,三朝回门前的暴怒,马棚边的冷酷,书斋里的粗鲁,她紧紧的拉住被子,点点头,尽量的放软语气说:“进……进来吧……”她居然也结巴起来。
瑞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她,她睁着那双明澈的大大的眸子,惶恐的看着他,她眼中的恐惧,令他止住了脚步,他其实并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曾经的那些行为让若君害怕,他依然认为她的恐惧是因为他变形的容貌,他惭愧的低下头。
他两是夫妻,竟然如此的陌生,两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面对面的僵着,竟然找不到一句话可以说。若君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只想到:“坐吧。”这么两个字。
他看了看四周,侧着身子坐到了窗边的椅子里,他是想尽量将右半侧的脸对着她。
“我……我担心你……”他轻声说。
“谢谢。”她生硬的回答,结婚至今他两说过的话可能一只手都数的出来,虽然他突然的说出一句饱含感*彩的话语,让她很吃惊,但是她却没法用富有感*彩的话语回答他。
两人的谈话就这样中断了,梅若君头脑里像是盛满了锯木削,密密麻麻又昏昏沉沉,瑞康的热情,亲吻,计划早就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维和心灵,也许是她的体力有限,也许是她的能力有限,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给瑞安一些关注和怜悯,但是她觉得力不从心,划拨不出一丝丝的空间给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夫妻名分的男人。
她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一上午经历了爱情甜蜜,编织美梦,到被周太太摧毁希望,瑞康的离开,瑞安的出现,她无法一下子承受那么多,尤其她还沉浸在丧父丧母的悲痛中,外面木鱼声咚咚咚的敲着她的神经,终于她说:“对不起,瑞安,我想睡一会。”她是在下逐客令,她想一个人待会。
可是瑞安并没有走,只是淡淡的说:“你睡吧,我……我坐……坐在这陪你。”
她一愣,抬眼看他,刚想说话,却立刻呡住了嘴唇,瞬间想起他是她的丈夫,他是唯一有权坐在这看着她睡觉,甚至和她一起睡觉的男人,不是吗?她的心一沉,是的,他有权对她做任何事,而她没有任何权力赶走他,她必须服从他,爱他,伺候他的。她的头更疼,心也在隐隐作痛,只觉瑞康不久前编织的那个梦想正如一个漂亮的肥皂泡慢慢的在幻灭。
她躺了下去,背对着他,她需要休息,需要恢复体力,还有智力。他撑着拐杖,默默的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将外面的吵闹声隔开,又回到床边的座位上,痴痴的看着她在床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