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这种喜悦并没有维持几天,就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的造访而结束了。
市政府的办公员已经停止办公了,铁路工人也停止工作了。北宁、平汉、平绥已经停车了,长途汽车也不向外埠开始了。许许多多要走的人都起了恐慌,仿佛有天大的灾祸将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一样,由失望而渐渐的变成绝望起来。人们预料着日本兵将要进城,竖立起汉奸的政权。
当日本兵进城的时候,一定会对于抗日分子实行一次屠杀,有些知识分子恐慌起来,停止了救亡工作,烧去了抗战的宣言、传单、名册、书籍,不知有几万书籍同在这一天烧毁。离开了学校,化装潜入民宅,准备着逃亡,一些小市民也感到不安起来了,他们为着一个无凭藉的谣言迷惑起来,大批的搬家,在街上乱跑,没有目的沿着马路的两旁奔驰。(注1)
郭兴全,不知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了地方维持会的小头目,手上拿了条皮鞭,敞着褂子,腰间系了条皮带,带了七八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周家大院,他的头上有个碗口大的疤,这是在那个风雨之夜,被舒志拿石头砸的。他故意撩开了衣摆,露出腰间的那把手枪,趾高气扬,推开周家下人们的阻拦,走进了大厅。
周太太一见到他,身子一震,脸色凝重,蹙起眉头,周老爷看他的这架势,知道他来者不善,却自忖也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这个郭兴权的,于是问道:“郭兴全,你这是要做什么?”
郭兴全还没说话,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瘦精精,名叫吴三的跟班就抢先一步狐假虎威,瞪着眼珠子指着周老爷就嚷:“这是我们治安队的郭队长,你们敢直呼其名?”
周老爷并不理会他,只是盯着郭兴全。
郭兴权推开吴三说:“哎哎哎,我和周老爷是老相识了,别大呼小叫的。”吴三赶忙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退了下去。
郭兴全一咧嘴,从鼻孔里“哼嗤”了一声,歪着脖子,斜着眼看着周老爷,很随意的抱了拳,说:“周老爷,别来无恙啊?还是这样的富贵清闲,悠然自得啊。”
周家二老并不搭话,郭兴全悠悠道:“哟,看来周老爷是不大欢迎我啊,行,那我就长话短说,我今天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几件事你们听好了。第一、把孟舒志那个兔崽子给我交出来, 第二、让雁喜跟我走,第三、把后院我的小木屋里藏的一百两黄金还给我。”
“什么?一百两黄金?!”周老爷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瞪圆,紧紧盯住郭兴全的脸。
“是的,我在小木屋里收了一百两黄金,我现在就去拿,如果不在了,”郭兴全嘴角一个冷笑:“就是你们偷了去。”
周老爷气的猛拍了下桌子,他知道郭兴权是在故弄玄虚,想要狠敲自己一笔,指着他说:“郭兴权,你哪来的一百两黄金?你这分明是想敲诈勒索!”
“哎,我的黄金怎么来的你不用管,但是如果是在你们家丢的,那就要你们家赔。”
“哼,口说无凭,谁能证明你有一百两黄金在我们家?”周老爷也不示弱,直起腰来厉声说。
“当然有,你们家太太的丫头雁喜就能作证!”
“什么,雁喜?”周老爷适才被郭兴全那一百两黄金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此时他在想起来,郭兴权前面两个条件,舒志?雁喜?他为什么要他们二人?周家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他疑惑的把头转向周太太,雁喜是周太太的贴身丫鬟,周太太会一点都不知道么?周老爷心中的疑惑如水晕一般漾开来,他审视妻子表情,她并没有看他,只是木然的看着前方,转着手中的念珠,一言不发,这一点也不像往日里精明强干,刚柔并济的周太太。
“去,去把雁喜给我叫来!”周老爷大声吩咐。
不一会雁喜便急匆匆的跑到了大厅里,但是一抬头看到郭兴全带着一堆人也站在厅里,一下子脸色发白,腿脚一软,扶住了门框。
“哟!雁喜,那么就没见,有没有想我啊?”郭兴全嬉皮笑脸的走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拽到大厅中央。
“告诉周家老爷,我是不是有一百两黄金在我后院的小木屋里?”郭兴权的手像鹰爪般掐的雁喜的手臂麻痛不已。
“这……”雁喜惨白的脸满是惊慌,求救的眼神投向周太太,见周太太没有反应,忍不住轻声喊:“太太,太太。”
“现在是问你话,你喊太太做什么?”周老爷厉声道,脸上已经满是怒气:“郭兴全,你放开她,让她说!”
郭兴全一把推开雁喜,喝道:“说!”
雁喜慌乱的看看一脸怒气的周老爷,又惊恐的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郭兴全,嚅嗫的半天,点点头说:“是的,郭兴全是有一百两黄金在他的木屋里……”
“你怎么知道他有一百两黄金在屋子里?难道你进过他的屋子?”周老爷追问,他根本不信雁喜的话。
“因为我……因为我……”雁喜低着头支支吾吾。
“因为她是我的姘头!呵呵.”郭兴全上前一把搂住雁喜,得意的露出有恃无恐的淫笑。周老爷惊讶的看着雁喜,但是他永远也想不到,接下去的事情会令他的世界天地逆转,风云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