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宜平后的第三天快傍晚,张屏与那吏部小吏便到了京城。
小吏不让张屏休息便启程,本打算难为难为他,叫他受受罪。没想到张屏穷孩子出身,苦惯了,就算让他走去京城,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何况是骑马。
张屏的马术,亦因去了趟丰乐,锻炼得挺娴熟了,小吏催促走快点,他就真的纵马闷头前奔,不喝水,不喊饿。最后反倒是那小吏吃不消了,张屏还是一副可以跑到地老天荒的稳健模样。小吏不得以只得叫停投店。吃饭时,小吏道:“张大人,朝廷有令,官员在外,吃住务必廉洁。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不可上席,酒更不能多饮。”
张屏点点头,立刻点了两碗稀粥,几个馒头,端起空盘子,到大堂那头的桌案旁装白送的自取咸菜去了。
小吏一阵眼晕,数着粥里的米粒勉强吞了几口馒头,吃罢饭张屏付了饭钱,小吏都拉不下脸为了这几个铜子儿与他假意争抢,便随他去了。
待到要客房时,小吏已发现张屏是个狠人,真有些怕他一来劲,点两个大通铺的空位,便抢先道:“寻常的干净客房还有空的否?”
掌柜的道:“有。”
小吏正要问床帐如何,送不送洗澡水之类,旁边的张屏摸出钱袋:“要一间。”
掌柜笑道:“双床单床?”
张屏侧首看看小吏,小吏望着他深邃的双眼,忽而浑身一凛。这厮,二十余岁了,尚未成亲,该不会,有某些别样的癖好罢。
小吏虽已过而立之年,但是个娃娃脸,不显大,加之皮色天然白细胜过妇人,他又姓薛名皎,平日同僚玩笑时常被戏称做雪娇、雪雪、娇娇,愤懑之余,便精心蓄养了一部浓须,更在某些方面格外留意。遂忙道:“双床。”
掌柜的取过房牌,喊小伙计引他两人去客房,又向张屏道:“客官退房时再结房钱便可。房中早晚各赠新茶一壶,开水可随叫随添。只送一桶热汤沐浴,若换新水或加桶需加……”
小吏赶紧打断道:“天还不算暖和,沐浴怕会着凉,拿干净盆巾来,洗洗脸烫烫脚便可。”
掌柜的与小伙计早发现小吏脚上穿的是官靴,且是京官款式,故而迎接得十分热情,未曾想这两人竟如此抠门,但跟衙门相关的,能送情面便送情面,就依然笑着应下。
结果,进房之后,薛皎因不肯与张屏合用洗漱器皿,要了四个新盆,四条新手巾,更是连连唤小二送开水。小伙计团团乱转,笑脸差点没有撑住,合上门便去和掌柜的牢骚,这两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比个生孩子的女人还费东西难伺候。
薛皎更加气堵,他本打算到了客房后,让小伙计送点酒菜做夜宵,不曾想竟跟张屏合住了一间,夜宵没了,澡都不能洗。
张屏烫完脚后,又拿剩下的热水加了点洗手的皂角洗了洗袜子,晾在支窗扇的小竿上。薛皎只觉得,吹过张屏袜子的夜风正向自己脸上吹来,一阵恶心,心中那把因饿而生的熊熊之火直蹿到天灵盖,一宿未能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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