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知县福大,谢大人命苦啊。
谢赋感受到了旁人怜惜的目光,垂下眼帘,又在心里轻轻一笑。
这些,都已是身后的浮云了。此身将化尘土,一切皆为虚幻。
张屏叩首:“臣叩谢太后恩赐,只是……”
老宦官扶住他:“张大人快起来,咱家还有句话。”凑到张屏耳边悄声道,“兰侍郎让咱家转告张大人,今日就从京里启程了,后儿便能到。”
玳王流贬的圣旨亦是今日才颁,来丰乐县衙宣旨的宗正府官员正在路上。让王公公捎上这句含糊的话,已是兰珏能做的最大极限了,张屏能根据这句话领悟到该做什么否?兰珏还是不太吃得准。蠢这个字和张屏不沾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就是不往某些该使的地方使。
县衙诸人艳羡地看着服侍太后的公公与张知县亲密耳语,而后,张知县的眼皮动了动,嘴角似乎掠过了一抹春风。众人正又在心里替谢赋叹息,却见张屏脸色又一板。
“公公,慈寿观现下,不宜进香。”
老宦官与在场众人都怔住,老宦官道:“张大人这是何……”
“公公!”地上的谢赋电一般地蹿了起来,张屏被他撞得一歪,“知县的大人的意思是,慈寿观蒙太后恩赐,须得扫尘颂经,方可顶礼迎匾。”
老宦官展颜:“哦?”
张屏肃然道:“公公,可否借一步……”
“大人!”谢赋猛斩断张屏的话尾,“下官有一要事,想单独禀告大人!”
老宦官笑眯眯看看他二人:“两位大人请便,不要在意咱家。”
主簿迅速上前,将老宦官与宫中诸人请进衙内吃茶。张屏沉默地和谢赋走到旁边一间静室,谢赋插上门,直勾勾盯着他道:“张大人方才准备和那位公公说什么?”
张屏道:“慈寿观可能与命案有关。姥姥之棺,必不是灵异。”
谢赋盯着他的眼珠,一字字道:“张大人,你要是敢毁了慈寿姥姥庙,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撞死在堂上,或者吊死在县衙门口!”
张屏亦看着他的双眼,神色未变:“真相早晚会大白。”
谢赋冷笑:“所以,张大人打算和太后的人说,慈寿姥姥庙全他娘的是假的?那县衙的人,慈寿观的人,丰乐县这些年的历任知县,都是欺君之罪。再加上一条纵妖言乱神之事惑众,谁也别想活。如果大人打算这么做,下官就在这间屋子里,跟你同归于尽。”
张屏道:“以前不知真相,所以并非欺君。知情不报,就的确是欺君之罪了。”
谢赋呵呵一声:“你觉得,上面的人会讲这个?”
张屏道:“律法如此。”
谢赋又哈哈哈狞笑数声:“张大人,我实话告诉你,你从悬崖拦住了我,但我仍然不打算活了。我绳子都找好了。你自己怎么作死跟我没关系。但你要想毁了丰乐县……”
谢赋额头脖颈青筋暴起,血红的眼珠宛若厉鬼。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
张屏认真地看着他:“你打不过我。”
谢赋身躯一晃,露出牙,猛地扑向了张屏。
砰!
外面偷听的衙役听得这声巨响,欲推门而入,却发现门插着,透过门缝,隐约见知县大人正和谢大人在地上翻滚。
张屏格挡住谢赋掐向他喉咙的双手,谢赋低头,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张屏道:“太后不是来烧香。是为了玳王。”
谢赋身体一僵,松开牙抬头:“你说什么?”
张屏捂住颈侧:“玳王殿下获罪遭贬,发放到本县念勤乡。这两天就到。”
“太后以上香为名,实则是让好好侍奉玳王?”谢赋品到了口中淡淡的血腥味。
张屏点点头。谢赋这才发现,自己正压在张屏身上,他又颤了一下,立刻滚到一旁,吃力撑起身:“你,为什么不早说!”
张屏撑臂起身:“还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