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觉得自己老了,曾经的那些过往,又哪里还值得在意呢?
谢风篁最终看上了戚九麓的一个小孙女,决定聘给秦王世子做世子妇。
戚九麓没有立刻答应,仔细问了秦王夫妇的品行为人,又问了秦王世子的喜好年岁长相,才郑重同意。
告退之前,他没提当年太后没跟他走的事情,却为太后当年放过戚九章、放过戚家再三道谢。
这样道谢的态度,其实也是彻底划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些少年轻狂的过往,终究在岁月里湮灭无踪。
眼下他们只是纯粹的君与臣。
兴许还记得些从前的情分,然而也不过是故人这样的程度。
无关风月。
等戚九麓走后,谢风篁已经顾不上颓唐了,命人提前备了戒尺,召来新君,先是兜头一顿抽,末了才颇为无语的问:“你父皇生前待你也不坏,为何他尸骨未寒,你便迫不及待左一个右一个给哀家塞人?”
这要是淳嘉九泉下有灵,怕不是气得活过来?
她不免起了疑心,揪着新君的耳朵质问,“若是哀家先走一步,你是不是还要为了固宠,给你父皇进献美人?!”
“母后饶命,儿臣怎么会?”新君求饶着,振振有词,“父皇对儿臣虽然好,但儿臣也不是他唯一疼爱的孩子,这储君之位,说到底是儿臣自己争取来的,可不是父皇力排众议给儿臣的。既然如此,儿臣对父皇的感激,也就是寻常皇嗣的感激了。再说父皇去都去了,逝者已去,自然要更加珍惜在堂的母后!何况父皇生前最宠爱母后不过,区区面首,玩物罢了,难道还要跟母后计较吗?”
谢风篁久久凝视着他,末了叹口气,放开他耳朵,摸着他发顶,说道:“你果然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当年得宠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你父皇是做了什么孽,碰见咱们母子俩?”
新君就不爱听这话了:“母后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儿臣聪慧能干机敏厚道,父皇得咱们娘儿俩,上辈子怎么都是积福的。”
“……你滚罢!”新晋太后
听得心里烦,挥挥手将人赶走,谢风篁毕竟没有真的给淳嘉殉葬的打算,不过是习惯了这么个人相伴多年,忽然落了单,一时间茫然无所适从罢了。
被这么一闹,她心里那股子郁气竟然消解了不少。
从次日起,却逐渐恢复生机了。
这让新君等人都是长松口气。
接下来的一些年里,新君还是不死心,时不时的安排一些酷似淳嘉的年轻男子在谢风篁跟前晃悠,谢风篁不免疑心他小气,记恨淳嘉当年没有直接立他做太子,存心撺掇自己给亲爹戴绿帽子。
这样坑爹的儿子,她也是头一次见,倒是颇为担心有朝一日也来坑自己。
然而新君对淳嘉不讲父子情分,对她这个亲娘倒还算有耐心,做了皇帝,被打了也只是溜之大吉,倒没什么忤逆的意思。
谢风篁所以太太平平的过了二十来年,于一个元宵节的夜晚,握着先帝生前亲手做的最后一盏花灯,与世长辞。
新君彼时也已年长,看着褪色却被保管极好的花灯,眼中也有些怅然。
他不像父皇淳嘉,后宫妃嫔众多,虽然对父母亲自给他选的皇后还算敬重,却从来不是长情的人,甚至不太理解得了淳嘉长年盛宠他母妃的做法。
毕竟天子富有四海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好吧,他觉得自己也不算不长情,他只是执着于十五六岁美貌温柔的女子罢了。
至于十五六岁的妃嫔总会长大,那么固守自己喜好的他,也就换一批新的……
当年父皇为什么不换呢?母后固然美貌又机敏,几十年下来不觉得乏味么?公襄稶这些年来想到自己的父母,都有些迷惘。
不知道该称赞父皇心志坚定呢,还是母后手段了得?
他怀着这样唏嘘的心情,亲自为太后入殓,将先帝生前亲手做的花灯,都郑重的放进了梓棺。
是年春,公襄稶携诸子扶灵,送谢太后棺椁入宣宗陵墓合葬。
在他这一朝,公襄霁与谢风篁的故事,已经很出名了。
只是整个经过,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桥段:北地积善人家谢氏的女儿,因着宜子与美貌贤惠,被翼国公云家看中,收为义女,送入宫闱服侍宣宗皇帝。
谢皇后生来有着异象,传闻容貌气度无人能及,故此初入宫闱就得了天子心意,只是当时纪氏当政,对谢皇后多有迫害。
总而言之,帝后经过一次次升级打怪,最终一个御极宇内、一个母仪天下,成就数十年帝后和谐的佳话。
那些知道明君贤后故事背后的人们,起初还哑然失笑,后来听得多了,也有些狐疑,觉得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然后就渐渐觉得,好像事情就是这样子。
宣宗有为,谢后贤淑,生同衾死同穴,膝下子嗣昌盛,后继有人且孝顺体贴……可不是天造地设般般配的一对?
如果有什么其他野史记载的出入,那一定是坊间为了骗钱胡编乱造,须信不得。
(全书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