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恕什么呢?”袁太后在铺着织金锦毡的宽椅上坐下,和气道,“你也不过是受家中吩咐行事,毕竟,你姨娘还在你爹娘手里不是?”
她轻笑了下,“袁氏都觉得楝娘不行了,所以急着让你进宫来固宠。嗯,固袁氏的宠。前两日皇儿一直在翠茵院,这会儿他一走,你自然要过来跟哀家讨要取悦他的方子……只可惜这方子哀家告诉了你,你能行么?”
地上袁苁娘迟疑着不敢回答,她不是袁楝娘,从小在太后皇帝跟前长大,对这两位没什么敬畏之心,想什么说什么。
她虽然也是太后的亲侄女,可压根儿没见过几次太后,单独说话这还是第一次……她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会惹得太后勃然大怒?
正踌躇,袁太后却已经道:“你不行的,你没有立刻回答,可见心里其实没把握。”
袁苁娘咬着唇,沉默片刻,忽然道:“姑姑,侄女儿才疏学浅,是不能直接得陛下欢心!但侄女儿并非楝娘姐姐,没有独占君心的野望,侄女只求在这宫闱里,有着一席之地,能够羽翼生母、报答袁氏的养育之恩,便已经心满意足!”
“这个没有问题。”袁太后随意的说道,“别说你,就是楝娘,只要日后不惹出什么大事儿来,皇儿这点面子总要给哀家的。你还有其他事儿么?”
没有的话就该告退了袁苁娘明白她的意思,却没起身,而是握紧了拳,鼓足勇气,道:“姑姑,请姑姑容侄女儿伺候您左右!”
话音才落,室中就是一静。
袁苁娘顿时把跪伏的姿势
保持得更端正了点。
“……”袁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了声,却叫自己的近侍,“蘸柳。”
蘸柳低眉出列:“婢子在。”
“你去给兴宁伯府传句话。”袁太后单手支颐,嘴角弯着,眼中却毫无笑色,“哀家欠袁氏的,早就结清了。”
蘸柳敛衽:“是。”
袁苁娘一动不敢动。
良久,她跪的都快晕过去了,才听到离开的响动。
又过了会儿,室中似乎只她一个了,她才战战兢兢的爬坐起来,方缓了口气,蓦然发现身后有谁在看着自己,冷冰冰的,充斥着敌意。
袁苁娘一惊,下意识转头,却望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她连忙再次跪倒:“楝娘姐姐……”
袁楝娘却很快将视线从她身上转了开去。
……芳音馆中姑侄已散,兰舟夜雨阁内,母女的交谈却还在继续:“……你别听宫里宫外说什么陛下跟悦婕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一定情比金坚,戚九麓跟晁静幽难不成就不是一起长大的?可你看他对晁静幽好么?”
“陛下自己是个要强的,他怎么可能喜欢那种不懂事的主儿?”
“你跟陛下跟太后的恩怨,无非是因袁楝娘而起,所以真的不需要觉得哪怕你认错了,他们母子有朝一日也还不会放过你袁楝娘在他们心里真没那么重的分量!”
江氏眉头紧皱,“你最大的昏招就是不该承认跟戚九麓有情……但事已至此,懊恼也无济于事。索性陛下才亲政,摄政王又还在壮年,陛下一时半会用不上咱们家,愿意对你优容。趁这段时间,你用心跟他相处,到时候有了情分,少年时候的一点儿事情,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你也真没跟戚九麓有什么过!”
云风篁懒洋洋的提醒她:“娘,您忘记袁楝娘可是陪了他十来年的,还是从小到大,他对袁楝娘的情分,啧啧。”
“陈氏还是戚九麓的生身之母呢!”江氏冷笑,“我这个便宜姑姑在戚九麓跟前说话还不是比她作数?!这亲生母子的情分,难道不比男女情分更难以割舍?我都能做到的事情,你这自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女儿,连这点子信心都没有?”
她厌烦的扫了眼女儿,“还是你觉得你跟那袁楝娘,不过一路货色?”
“……”这话太扎心了,云风篁沉默了会儿才幽幽道,“您这是在故意激我啊!”
江氏表情不变,冷然道:“你若是觉得你比袁楝娘强,为什么觉得袁楝娘没能做到的事情,你也做不到?”
云风篁看着她,半晌,叹口气,慢慢坐直了身体:“那您觉得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说了,除了戚九麓这一件,你其他不都做得很好?不然,怎么会这会儿就做到昭仪?”江氏心头一松,知道这女儿直到此刻,总算委婉答应,不想着能活活,不能活就去死,是真正打算长长久久过下去了,而不是敷衍走自己之后,继续我行我素云风篁觉得只是兄嫂留守帝京压根拿她没办法。
江氏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谢氏上下,除了她自己,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压得住这女儿。
在走之前不能将这女儿的想法给掰正了,她就算回去北地,也不过晚些日子听噩耗罢了。
眼中倏忽一阵酸楚,可云风篁若无其事的,江氏也只能装作无动于衷,继续冷着脸,说道,“而且听说陛下这些日子差不多都在你这儿,可见他就算没有怎么倾心你,也是喜欢你的。这也不奇怪,我女儿这么好,天下男子不喜欢你的才是怪了,只要往后别……别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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