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云风篁大了近十岁,本身容色不是特别好,这两年折腾的厉害,丧子之痛尤其是个巨大的打击,以至于闭门静养了这些日子,眼角仍旧有几道细纹扑了粉都盖不住,透出沧桑憔悴来。
反观新晋贤妃,花朵的年岁,姣美又水灵,肤光胜雪,乌发如檀,一点朱唇殷红似血,盛装之下美的艳光四射,锐气十足。
这一声“贤妃姐姐”叫出来,云风篁固然含笑应了,诸妃嫔却都有些难言的戚然。
自古美人如名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宫闱里通往延福宫庆慈宫的路,何尝不是香骨重重、芳魂累累?
当然云风篁作为目前的胜利者,是不会有这种悲戚怨愤的心情的,她握着酒盏,同袁楝娘稍微说了几句,见这位没有搞事的意思,也就转开注意力,招呼其他人了。
这日一番忙碌,绚晴宫上下都累的紧,晚间淳嘉过来时,云风篁刚好沐浴毕,靠在软塌上让人绞干长发。
皇帝进来时没让通传,故而正好看到贤妃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伺候的宫人也不住的打着呵欠,不禁微微一笑,摆手让人退下,自己拿了帕子为她擦拭。
他到底是没怎么伺候过人的,手底下不当心重了点,扯疼了云风篁,她顿时就惊醒了,回头一望,就顺势靠过去:“陛下来了?”
嗓音与平时不同,带着小睡后的喑哑绵软,显得格外旖旎。
淳嘉低头吻了吻她额头,含笑道:“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朕自然要来贺你。”
“妾身的好日子只有今儿个吗?”云风篁就笑,反手去摸他面颊,语气慵懒又傲慢,“陛下来的日子,那都是好日子。”
淳嘉笑着说她最会甜言蜜语:“见日的哄朕。”
云风篁索性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伸手扯了他衣襟,纤指点在块垒分明的胸膛上,似笑非笑道:“妾身不哄您,却去哄谁呢?”
“爱妃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淳嘉抓住她开始不老实的手,含笑道,“别闹,你头发还没绞干的,仔细明儿个起来头疼。”
云风篁哪里是这么听话的人?
非但没听,还闹的更起劲了,又伸手去解他腰间玉带,狡黠道:“头疼了陛下是不是要来看妾身?”
淳嘉哭笑不得道:“朕来的还少么?其他人那儿加起来,也不如朕来你这儿多的。”
“这是因为大皇子跟昭庆在妾身膝下,陛下爱惜皇嗣,常来浣花殿,前朝后宫都没的说嘴。”今日诸妃嫔都给云风篁敬了酒,这样的日子里她也不可能不喝,尽管用的是
果酒,没什么劲儿,架不住量大,一番应酬下来,却也有些醉醺醺的。
此刻醉眼朦胧,点着天子的胸膛,嗓音甜软道,“然而二皇子三皇子已然落地,由圣母皇太后养着也还罢了。接下来,陛下还有更多皇嗣降生,到时候,再这么一直在浣花殿,还能不起风波?”
“妾身也只能盼望自己三灾八难的,好让陛下多心疼些个了。”
淳嘉捏了捏她面颊,不赞成的说道:“爱妃醉了,竟说糊涂话,哪有盼着自己不好的?”
云风篁嘟囔了句什么,他没听进去,问了一声,然而这妃子却一头朝他靠过来……淳嘉捏着她下巴仔细看了下,却是疲乏得吃不消,就这么睡了过去。
“也就这会儿能斯文些。”皇帝叹口气,拧拧她鼻尖,将人换了个姿势,给她绞干了长发,复抱上睡榻安置。
次日云风篁醒来时淳嘉已经去上朝了,她梳妆的时候从铜镜里看到清人欲言又止,挑眉问:“怎么了?”
问的时候还道昨晚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失态了,又或者今早上淳嘉交代了什么为难的话。
结果清人转头让底下伺候的小宫女,包括赤萼几个都散了,方才凑到她耳畔,小声说道:“夫人安排在帝京铺子里的人昨儿个晚上送了消息进来,戚公子巡视边界时遇见韦纥人的埋伏,胸口中箭,性命垂危!”
云风篁下意识的抓紧了手边的一支簪子,有那么两个呼吸,室中一片死寂。
然后她才哑着嗓子问:“……然后呢?”
“昭武伯赏识他,派人将其送来帝京求医,算着时间,约莫还有几日就到了。”清人轻声道,“夫人的意思是,恐怕这事儿是冲着您还有咱们家来的,让您务必小心谨慎,莫要着了幕后之人的算计——”
“……”云风篁攥着发簪,赤金凤蝶穿花的簪头精美而不乏锋利,好几处刺入她掌心,她却浑然不知,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良久,才艰难说,“本宫……知道了。”
不用江氏特别提醒她也知道是陷阱,是冲着自己跟谢氏来的,否则既然胸口中箭还性命垂危,又哪里拖得到送来帝京诊治?!
这人是受了她的牵累。
可她能做什么呢?
就算不听江氏的,她但凡流露出一点点关心,淳嘉会如何心灰意冷且不说,难道还能放过戚九麓?
她不管的话,幕后之人会不会觉得戚九麓没用了,又或者,为了单纯的报复与发泄,索性让他英年早逝?
云风篁眼中泪朦胧,清人担心的叫了几声她都没反应,片刻,她发狠似的一把擦掉了眼泪,换上与平日一般无二的神情,淡声道:“这支簪子脏了,换那点翠桃李紫燕的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