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桢才升任了冗从仆射,又得了个亭侯的爵位,秦素称他为程侯,而薛允衍称他为仆射,便是分别指他的爵位与官位。
说起来,秦素与这位新晋的程侯也算是几番联手,当年为了破去秦氏困局,她曾不只一次借助过程廷桢的力量,然而两个人正式会面,却是次。
一面在心下思忖着,秦素一面便微微凝眸,打量着程廷桢。
程廷桢生得一张和雅的脸,五官中尚余着年轻时的俊秀,中等身材、行止端凝,即便此刻极为惊讶,他的举动却并不显得慌张。
到底是百年士族程氏郎主,单只这一份镇定,便已令人刮目相看。
秦素心下十分满意,看向程廷桢的眼神也极柔和。
这一位委实助她良多,纵然程家也因了秦素得了不少好处,但在秦素一无助力之时,若不是因为他,她的许多计划便无法实施。
此人,委实是她潜在的大盟友。
此时,薛允衍也已坐在了秦素的左,秦素便向右的位置示意了一下,和声道:“程侯请坐罢。”
程廷桢告了坐,方才端端正正跽坐了下来。
薛允衍便对程廷桢道:“有劳程侯跑了这一趟,路上可还顺利?”
程廷桢恭谨地于坐中垂道:“薛中丞太客气了。何、李两位头领亲自护着我自后院而来,一路上并没遇见人。”
秦素闻言,脑海中便现出了何鹰那张黑漆漆的脸来,复又想起了薛家那一推的飞禽走兽。她隐约记得,薛允衍身边有个很得用的侍卫,名叫李隼。
看起来,为了护送程廷桢过来,薛允衍出手还是很大方的,让何鹰与李隼这两只天上飞的都出动了。
听了程廷桢的话,薛允衍便点了点头,转向秦素解释地道:“这三楼的雅间儿乃是高人督建的,各有一道秘密的楼梯可通向后院,西这一间的入口便在画室。殿下但请放心。”
“我自是放心。”秦素笑道,面色很是轻松,“由薛中丞亲自安排的事,定是诸处皆妥。”
薛允衍淡然一笑,并没接话。
秦素此时自也无心与他打机锋,而是转向了程廷桢,轻启唇瓣,漫声道:“‘珍重冰姿雪未消,卷上珠帘看琼瑶。’可惜现在是夏天,见不到春天的柳花飘飞、满城烟雨,实是憾甚。”
此言一出,程廷桢便猛地抬起了头。
那一刻,他看向秦素的眼神,几乎就是惊骇的。
秦素所吟的诗句,正是他在阳中客栈收到的那藏头诗的前两句!
“珍卷已赠,今晚候君。”
那藏头诗的字连起来,便是这样的一句话。
夜宿阳中客栈的那一晚,正是因为有了那两封赠信,程廷桢才能拿到一份完整的山川图册,由此才有了构陷霍至坚的机会,移去了压在程家头顶的这座大山。
更有甚者,早在中元十二年末,若非有那三本珍卷,程廷桢也不会压下左思旷一头,为程家赢得了喘息之机。
而那三卷珍本,亦是这赠信之人的手笔,否则那藏头诗中,便不会有“珍卷已赠”之语了。
此刻,陡然听闻秦素竟吟出了那诗中的头两句,程廷桢如何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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